李胜峰从杭城回到了碾子沟,回到了村里的李胜峰,大家感觉大不一样了,举手投足,比原来派头了很多,有那种大企业领导者的样子了,庞双喜笑着说,到底是见了大世面的,变化真是快。
李胜峰说,杭城这一趟,还真的是不虚此行。
“那说好了,胜峰,你是‘宅鲜送’的人,等这里忙过之后,你一定要送我和老焦,去你们‘宅鲜送’的总部看看。”庞双喜说。
“张总在这里,我去和张总说,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马上就可以走。”李胜峰说着就要去找张向北。
“算算,等忙过去再说。”庞双喜拉住了李胜峰。
村里的变化,也让李胜峰感到惊喜,自己离开不过二十多天,再回来的时候,村里的路已经开始修了,村委会边上的那幢房子开始造了,土地的调整和大棚的制作已经开始进行,挖掘机吼吼吼的声音,整天在这山沟里回响,碾子沟就像是一个大工地。
让他感到变化的还有,村里人的心态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不再是那种过一天算一天的样子,都有些急吼吼,想尽快做成什么事,让马头芹贴在橱窗里的新碾子沟村的样子,早点在现实里实现。
他的母亲告诉他,现在碾子沟的名气出去了,连到这里来相亲的人都多了起来,二皮都被媒婆找上了门。
李胜峰听了大笑。
李胜峰回来的第二天,马乡长打电话给庞双喜,让他和李胜峰马上去乡里一趟。
庞双喜感到奇怪,让他和李胜峰一起去,肯定是和公司有关,和公司有关,为什么不让老焦也去,而且,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老板张向北在,有什么事,张向北去了拍板才更有用啊。
想归想,不过,庞双喜还是骑着摩托车,带着李胜峰去了乡里。
下午,庞双喜和李胜峰回来了,两个人的脸色很难看,张向北问他们什么事,办公室里,老焦和马大木也在,庞双喜和李胜峰互相看看,什么都没有说。
张向北走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李胜峰也跟着回来,马头芹正在画着一张宣传画,李胜峰让她先出去一下。
马头芹出去之后,李胜峰和张向北向依云冯胜宽说:
“知道马乡长为什么叫我们去乡里吗?有人给乡里写了联名姓,要求罢免老焦。”
三个人吃了一惊,张向北问:“理由呢?”
“说他这个村主任,常年都不在村里。”
“岂有此理。”张向北说,“他在深圳的时候不罢免他,他现在回来了,不再出去打工了,却要罢免他?”
李胜峰冷笑着,向依云说:“我想,想罢免他村主任的职位是假,还是冲着他公司总经理的位子而来。”
李胜峰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不是说,老焦在村里人缘很好么,我在这里这段时间,看着好像也是这样。”张向北不明白了,问。
向依云“哼”了一声:“人缘很好的同义词,也就是这个人很好欺负,以前当主任什么油水也没有,没有人要当的时候,大家就推选他来当主任,但现在这里成立了公司,总经理其他不说,光工资就够让人眼馋的,眼红的人当然就出来了,要来抢。”
李胜峰点点头:“向总对农村很了解。”
“见的多了。”向依云一语就把人心的险恶点了出来。
张向北明白了,罢免之后就是新的村委会主任的选举,新主任出来,老焦的公司总经理职务,也自然要让出来,这才是这些人的目的。
“有可能成功吗?”张向北问。
“有可能。”李胜峰说,“只要超过半数的村民同意,村主任的停职就可以通过了。”
“这事,什么人发起的?”向依云问。
“马向荣。”
李胜峰说,向依云叹了口气,张向北看了看她,向依云说:
“这村里,姓马的超过半数,姓马的人,要论起来的都是亲戚。”
李胜峰说对。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说不行,公司刚刚成立,人员不宜变动,而且,不能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上台,这样的人煞费苦心上来,想着的肯定是他个人或者他们小团体的好处,这个公司,会被搞得乌烟瘴气的。
“我和老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这事情,现在有点麻烦。”李胜峰说,“一是村民要求罢免村主任,是每个村民的基本权利,不管是乡里还是县里,都没有办法剥夺他们的这个权利,二是,老焦现在虽然回来了,但他担任村主任期间,长期脱岗,不在村里也是事实。
“可以说是罢免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这就难办了。”
张向北明白了,怪不得庞双喜前面的脸色那么难看,罢免村主任,放在哪里都会搞得沸沸扬扬,有赞成罢免他的一帮人,就肯定有反对罢免他的一帮人,在农村,说起来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平时大家不觉得,但到了像这种时候,“自己人”的感觉就特别强烈。
谁想不想“自己人”被人欺负,看不过去,罢免村主任一般情况,比选村主任的时候,大家的吃相还要难看,说不定两拨人就会大打出手,这个时候,最难办的就是村支书,上面认为是你工作不力,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而在村里,你就是什么不做,一方都会认为你是在偏袒另外一方,可以说是动辄得罪,庞双喜本来都觉得好好的,没想到一下子自己就被置身在这样的漩涡之中,他的脸色当然会很难看。
庞双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张向北问:“见识了吧,张总,是不是江湖险恶,我就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正常,哪里都一样。”张向北说,“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这个算计成功,不然,他们以后就会用同样的手段一次次要挟,这公司的总经理,会变成不敢向公司负责,而只对他们负责,下面的人谁也不敢得罪了,这个怎么行。”
“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向依云沉吟道,“我想他们这么做,其实是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我们前面说的,把老焦罢免了,换上他们自己的人,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才是最可怕的。”
“什么目的?”张向北问。
“他们一定也知道,罢免还是有一点难度的,特别是我们还在这里的时候,县里也好,乡里也好,这个事情肯定会听听我们的意见,要是我们不同意罢免……”
“那县里就会派工作组进来了。”庞双喜苦笑着打断了向依云的话,“上午陈书记和马乡长就让我和胜峰,先做工作,不要把这事情和你们说,怕你们一下子捅到刘县长那里去,这工作组进来容易,出去的时候,说不定顺带就会打他们乡里的屁股。”
向依云说对,“所以我说,发起罢免的这些人,他们也知道这是有难度的,知道有难度还要做,那就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张总说的要挟,他们以此来和老焦,和我们谈条件,只要我们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就会撤回罢免的请求,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是无本生意。
“但是,要是让他们得逞了……”
“那就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他们不乐意,就会来搞你一下。”张向北说。
向依云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现在事情就摆在这里,我们怎么破?”庞双喜说。
“乡里什么意见?”张向北问。
“他们会有什么意见,碰到这种事情,谁都想躲得远远的,把我和胜峰叫去,就是让我们两个想办法尽快摆平。”庞双喜说。
张向北问:“既然是姓马的在闹事,马大木不是也姓马,他在姓马的人当中威信如何?能不能让马大木去做做工作?”
庞双喜看了看李胜峰,问:“你觉得呢?”
李胜峰笑了起来。
庞双喜转头看着张向北和向依云说:“那就是托鬼看病。”
“怎么说?”张向北问。
“马向荣是马大木的侄子,你们觉得罢免老焦这么大的事情,马向荣会不去和马大木商量?”庞双喜看了看门外,苦笑着:“我们觉得,这马大木很可能就是那个在后面指使的人。”
李胜峰赶紧摆手说:“我可没有这么说。”
庞双喜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滑头,这张总、向总和冯总,可是你的领导,在领导面前你他妈的还阳奉阴违?”
李胜峰嘻嘻笑着,他说:“好吧,有这个可能,这马向荣不一定听马大木的话,但肯定很听马大木老婆的话,这家伙本来应该是最难搞的人,但前段时间拆违建,我也听说了,他很积极,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马大木的老婆去做了工作。”
张向北想了想,他说好:“我们分头工作,不管马大木有没有在后面指使这件事,这个时候,他肯定是很想撇清自己和这事的关系,他越想撇清,我们就越是要他去做这个工作,庞书记,我们两个去找他谈,把他先架起来,放在火上烤。”
张向北知道,马大木的老婆这么积极想要当村民代表,这么积极动员马向荣拆违建,心里的小九九一定是惦记着他们的那个超市,如果这次事情,是马大木在后面指使的,一半也是想保住这个超市,还有一半,是想得到更多。
既然超市是他们很看中的事情,张向北觉得自己应该让他明白,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他们的超市都可能泡汤,这才会把他们吓住,但光这样还不够,还要加大力道,现在这事,看起来还是一个小火苗,但马乡长他们要求迅速扑灭是对的。
他们现在的工作进程,也不能被这事纠缠,不然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大泥淖,必须从各方下手,不仅扑灭火苗,还要把火种都刨掉。
张向北和庞双喜李胜峰说:“你们不是说这个马向荣是恶人吗,那恶人自要恶人来磨,这事,其他人去做都不方便,李总,还是你去,你去和二皮说,好像马向荣他们在策划要罢免老焦。
“其他的话你不用说,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二皮就可以,就二皮和老焦的感情,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其他人说,不然二皮就不是二皮了。”
张向北说着,办公室里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李胜峰说好,我去和二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