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十三和十四号,是杭城中考的时间,谭淑珍提前安排好公司的工作,和刘立杆打了一个招呼,她准备这三天就和向南一起过了,每天接送她去考试。
中考的前一天,在家吃完晚饭,谭淑珍把自己的这个计划和向南说了。
向南一听就急了,双手合掌朝谭淑珍拜着,向南说,妈妈,求求你,你老人家,还是忙你的日理万机去,劳动你大驾接送,我会很紧张的,进了考场,我怕我大脑一片空白。
谭淑珍骂道,你紧张,你以为妈妈不紧张?妈妈比你还紧张,我都紧张了一个多月了,不行,这临门一脚,我一定要陪着你。
双方相持不下,谭师母帮助调解,她提了一个方案,说是让谭淑珍每天早上,送他们去学校门口,送到了,向南进去考试,谭淑珍还是回去上班,她和老谭在学校门口等向南。
“你们是不是多此一举,我周六周日就住在爷爷奶奶家,这几天为什么不可以?从那里去学校,走走路四五分钟就可以了,还要你们接送?”
向南看着他们,继续说:“你们知道,明天有多少和你们一样神经兮兮的家长会接送,学校门口,会被车堵死的,你们搞得这么隆重,我不紧张,都被你们搞紧张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谭淑珍愠怒地盯着向南,她本来想骂,你这个是什么话,什么叫神经兮兮的家长,什么叫求我们放过你。
但她想想,向南说的,实在也是合情合理,“锦绣家园”小区的后门就是保俶塔实验学校,向南每天上午从那里去考试,考完了就可以回家吃饭和休息,下午再过去考,是最省时间和精力的,省下来的这点时间,还可以复习。
人家离学校远的,这几天还要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房间,家长带着小孩住那里去,向南本来就住在学校边上,没理由还来个舍近求远,搞出开车接送这一套。
“走吧,走吧,我送你去爷爷奶奶家。”谭淑珍站起来,和向南说。
两个人还没有出门,谭淑珍的手机响了,是张晨的妈妈,她接起来,张晨妈妈就叫道:
“珍珍,你怎么还没有把南南送过来,明天就要中考了,今天南南要早点睡。”
谭淑珍说,好好,我们已经准备出门了。
谭淑珍看看她妈妈,两个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白操心了,一操心,还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谭淑珍带着向南,到了张晨爸妈家,张晨的妈妈,正在和张向北说,这几天姐姐要中考,你把电脑关了,不许开,不能分散姐姐的注意力。
看到谭淑珍和向南进来,张晨妈妈拿出了一张《杭城日报》,和谭淑珍说,珍珍,你快来看看,这个食谱太好,我准备每天就按这个食谱做。
谭淑珍一看,报纸上登的是一份中考食谱,还真是应景。
老张把报纸接过去看看,他说不行,太素了,写这个的,就是在胡说八道,这考试多费脑子和体力的事情,要按他这个,考到一半肚子就饿了,不行不行。
张晨妈妈说,什么不行,这报纸上登的还有错,人家可是专家,不听专家的,还听你的?人家专家都说了,要吃清淡的。
“什么狗屁专家。”老张骂道,“这报纸上的文章,都是杆子那样的人乱写出来,骗稿费的,还清淡的,m主席他老人家指挥千军万马,还需要吃红烧肉补脑子,对了,珍珍,你们那个谁,不是报社出来的吗,不是记者吗,你问问他,这报纸上的可不可信。”
“报纸上的不可信,电视就可信了?”张晨妈妈不服气了,反驳道:“你还不是天天看着电视学种菜?”
“跟着他们学种出来的,有一样能吃吗?我现在的,还不都是跟小昭爸爸学的,要说专家,他才是专家,是实践出真知的专家。”老张说。
两个人为了这菜谱,相持不下了,谭淑珍赶紧说,我打电话问问。
她真的打电话给了许文辉问,许文辉,你们报纸上登的什么中考食谱,靠不靠谱啊?
许文辉大笑:“谭总,我们报纸,就《杭城日报》四个字可以相信,它确实是杭城的报纸,连下面那天气预报,都不能信,它都不准,其他更不用说了。”
谭淑珍和许文辉通电话的时候,是开了免提的,张晨妈妈和老张都听到了,谭淑珍挂断电话,老张就笑道,看到没有,这才是老实人说老实话。
张晨妈妈,气恼地把报纸扔到一边,骂道,差点被骗去,什么破报纸。
“好了,不管了,南南,你先说说,你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还是老话说的好,吃好睡好才能考好。”张晨妈妈说。
老张和谭淑珍都笑了起来,老张问,哪个老话说吃好睡好才能考好?那是说干好。
“我说的,不就是老话,南南现在干什么,她现在要干的头等大事,就是把考试考好,有错吗?”张晨妈妈振振有辞。
……
谭淑珍和向南说,自己紧张了一个多月了,还真是这样,向南要参加中考了,谭淑珍觉得,自己怎么比向南还要紧张,比自己当时要参加中央电视台青年歌手大奖赛的选拔赛还要紧张。
不过想想也是,谭淑珍觉得,从中考开始,向南似乎就要开始告别她的童年,告别了童年之后,不是成长为少年,而是一下子好像就要成为成年人,要参与到这个社会的竞争了,社会竞争,还有什么,会比中考和高考的竞争更惨烈的?
连成年人的评职称和评先进都比不上,那个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中考就是一次,考得不好,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
中考结束,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进入高考的紧张备战。
这种竞争的强度和压力,和他们的年龄,实在是不相称的,也怪不得有些小孩,会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垮掉了,提前退出了这种竞争,也就基本等于提前退出了这个社会,现在,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人,还能干什么啊?
向南是个要强的人,她从来也没有说,但谭淑珍看得出来,她也在努力,说不定心里还暗暗和郑新颖在较劲呢,只是,郑新颖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辅导郑新颖,谁能够辅导向南啊?向南的课本,自己已经连看都看不懂了,更别说辅导她。
为此,谭淑珍觉得有些对不起向南,去年暑假,小芳帮助辅导了向南,结果,向南的成绩就进步了很多,看样子,她还是有学习的潜力的,小芳也这么说。
到了今年,几乎都不需要谭淑珍催促,向南自己就去参加了各种补习,无奈她原来的基础比较差,从小学到初二,差不多都是玩着过来的。
谭淑珍知道,那个郑新颖,可是读初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把初三的课程都学完了,人家初三还在上新课,她就已经全当是在复习了,这大概就是她爸妈给她制订的学习计划,谁会给向南订学习计划啊。
好在向南很努力。
向南很努力,谭淑珍在一边看着有点心疼,她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张晨的话,干脆把向南送去美国读高中,看看张向北,哪里有像向南这么紧张。
但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有这华山一条路了,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向南在努力的时候,谭淑珍也没有闲着,虽然说中考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大家都盯着,没有什么后门可走,但谭淑珍觉得,这里面肯定是还有后门可走的,在这个人情社会,她就不信,什么都是制度,没有人情。
谭淑珍为此,请了教委的办公室主任吃饭,请了教委主任吃饭,主任和谭淑珍原来就是朋友,她也知道谭淑珍找她是为了什么,主任推心置腹地和谭淑珍说,要是你们家向南,连人家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都达不到,那我这个主任也无能为力,想帮也帮不了,这个是硬杆子。
不过,她要是上了分数线,关键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推一把的,也不算犯错误。
“什么意思?”谭淑珍问。
“你知道整个杭城,一分有多少人吗?”主任说,“虽然达到了学校的录取分数线,算是迈过了读这个学校的门槛,取得了投档资格,但并不是,每一个上分数线的,就可以进这个学校的。
“每一所学校的招生,都是有名额限制的,如果上分数线的人太多,超过名额限制,你就是达到了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那也没有办法,你只能去下一所学校,简单地说,比如你虽然上了杭二中的分数线,但要是上线的人太多,你就很可能要去读学军或杭高。”
“我明白了,就是第一进不了,进第二第三呗,我没那么高要求,我只要求能进前八就可以。”谭淑珍说。
“那也要你们家向南,能上前八的分数线啊。”主任说。
“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们南南上了前八的分数线,就肯定可以读前八,不会被分去第九所,要是那样,就搞场了(糟糕)。”谭淑珍说。
主任看着她笑着,过了一会,她说:“你说呢,我的大谭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