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的混乱过去之后,整个工厂,终于开始走上正轨,这让张晨感到有了希望。
四万件衣服,虽然被停电耽误了半天,但还是可以在郑慧红预计的时间里完成,最让张晨和赵志刚感到宽慰的是,通过前两天他们自己在裁房的带动,裁房的速度也上来了,没有缝纫车间的那些主管追在屁股后面要货,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反而更顺利。
画完了一张纸版后,张晨和赵志刚去了赵志刚的办公室,两个人决定休息一会,抽支烟,实在是太累了。
坐下来后,赵志刚看着张晨笑。
“你笑什么?”张晨问。
“老板,你有多久没这么干过活了?”赵志刚反问。
赵志刚这就是旧事重提,在他和彩娣还在三堡街上开裁缝店,张晨他们把衣服放在他们店里做的时候,张晨和小昭,可是天天在他们店里帮助干活,哪天不是这样火急火燎地赶时间,那时候,小昭还挺着大肚子。
听赵志刚这么问,张晨心里也很感慨,他自己算了一下,和赵志刚说,好像是搬到这里以后,就没有像这么干过活了。
张晨想到了,骂道:“忙都是在你店里的时候忙,那时候天天被你剥削。”
赵志刚笑道:“你那是自己送上门剥削的好吗,赶都赶不走。”
桌上的电话响了,赵志刚按了一下免提,电话里传来后道主管的声音:
“赵厂长,那个货包装好了,放在哪里?”
赵志刚骂道:“你连货放到哪里都不知道了?你原来放在哪里?”
“原来都是直接到配送中心入库啊。”
“那你现在也去入库。”
“这个,去台湾的货,也去配送中心入库?”后道主管问。
张晨和赵志刚一惊,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两天光盯着裁床的事,他们连纸箱都忘了订了!
昨天出来的因为都是老款,出来之后都进了仓库,和原来的库存去拼数字,而原来的库存因为还没有换吊牌,不存在装箱的问题,今天出来的这些新款,就必须装箱,而现在连箱子都没有订!
纸箱厂不比印花厂,因为每一个客户,对纸箱的材质和规格要求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接到订单以后,再去订纸板,等纸板到了以后再开始制作。
按照以往的时间,一般都是订单下去,七天到十天纸箱才会送来,如果按照这个情况,张晨他们就算第一时间把纸箱订下去,时间都已经很紧张,别说他们又耽误了两天。
赵志刚赶紧和后道主管说:“这个不用入配送中心,你先放一边,我等会过来再说。”
挂断电话,不用张晨吩咐,赵志刚马上拨打纸箱厂的电话,但现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纸箱厂哪里还有人,赵志刚扣了纸箱厂的老板。
放下电话,赵志刚问张晨,纸箱的规格你有吗?
张晨傻眼了,根本就把纸箱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哪里还会记得算规格,不仅不知道计算规格,连40呎的集装箱,内部尺寸有多大,能装多少纸箱也不知道。
张晨赶紧打电话给小昭,问她货代有没有提供尺寸,小昭说没有,而且货代现在也没有人了,这么迟扣人家,也不太好吧。
张晨说好好,我打刘大哥问问,他现在应该在球馆。
张晨电话打去了保龄球馆,汉高祖刘邦果然在球馆里,张晨把事情和他说了,他问:
“高柜还是矮柜?”
“刘大哥,什么高柜矮柜?”张晨纳闷了。
汉高祖刘邦笑了一下,和他说,四十呎的集装箱,有两种规格,一种是正常柜,还有一种是高柜,高度比正常柜高,可以比正常柜多装十个立方的货。
张晨说:“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是一个四十呎柜。”
“没有关系,小老弟,服装是抛货,不存在重量的问题,主要还是体积。”汉高祖刘邦说,“等一下,我找一下,我在一个本子上记过,全世界的集装箱规格都一样的。”
张晨赶紧说好好,我等着。
过了一会,电话里响起了汉高祖刘邦的声音:“找到了,小老弟,你也拿笔记一下,这个,我把两个柜的尺寸都报给你,你算好看看,到底是要高柜还是普通柜,明天再和阿婉那里对一下,如果需要高柜,阿婉又订的是普通柜,就让她换一下,现在还来得及。”
张晨说好好,谢谢刘大哥,我知道了。
“小老弟,你记一下,长宽高,矮柜是12.,57立方,高柜是12.,67立方,这些都是里面的尺寸,你记好了吗?”
“记好了,刘大哥我报一遍。”
“好。”
张晨报了一遍,汉高祖刘邦说没错,又交待他,记住,小老弟,明天一定要和阿婉确认一下是什么柜。
张晨说好好。
挂断电话,纸箱厂的老板还没有回电,张晨和赵志刚说,不管他了,我们先去去算算纸箱的尺寸。
他们平时发货,都是用编织袋和塑料袋的,基本不会用到纸箱,纸箱还是为了仓库里那么多的服装退回来,要装箱便于保存,一年才会去订那么几次。
两个人先去仓库,拿了两只空纸箱,再到后道那里,装箱试了,这才获得了需要的纸箱尺寸,回到办公室,赵志刚又扣了纸箱厂老板,张晨拿着计算器在计算纸箱,计算完后,需要一千一百六十五个纸箱。
张晨拿了纸笔,在纸上先画了两个立方体,代表两个集装箱,然后拿铅笔在里面把一个个箱子横排竖排,先算出每排放多少,再算一共可以放几排,算下来的结果是,矮柜怎么也放不下,必须是高柜。
纸箱算完,纸箱厂的老板还没有回电,张晨和赵志刚又焦急了起来,张晨问,你知不知道他的厂在哪里?
“知道,就九堡那里。”赵志刚说。
“他是不是住在厂里?”张晨问。
赵志刚摇了摇头,他说这个人,又不是经常打交道,我怎么知道。
张晨说:“走,我们去他厂里看看。”
赵志刚站了起来。
张晨拿出自己的大哥大,让赵志刚用这电话,扣下纸箱厂老板,赵志刚明白了,这是生怕他回电话过来的时候,办公室没人,他可以直接回到大哥大上。
他们到了九堡,那时的九堡,是外来人口聚集地,路灯昏暗,路两边,都是乱搭乱建出来的出租房,使本来就不宽的路,显得更逼窄。
赵志刚只来过这里一次,依稀还有一点印象,他就记得纸箱厂已经在九堡村外,靠近一个水塘,孤零零的一座彩钢瓦搭的简易房。
第一次,按着赵志刚指的路,张晨开进去,结果是一条断头路,里面连调头也没有办法调,只好小心翼翼地倒出来,再往前开,赵志刚指着右边的一条弄堂说,这里进去这里进去,我记得路口的这根电杆,没错了,就是这么歪的。
张晨骂道:“你他妈的,人家是纸箱厂,这条路,最多只能走双轮车,纸箱厂在这里面,他纸箱怎么运出来?”
赵志刚“哦”了一声,想想有道理。
再往前开,又是一个弄堂,张晨笑道:“这电杆也是这样歪的,是不是这里?”
赵志刚看了看,骂道:“他妈的这地方,连根电杆都埋不直,你说会不会好的?还是我们三堡好。”
他们在九堡转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找到了纸箱厂,厂里却是一片漆黑,连个传达室也没有的,两个人在铁门上砰砰地敲着,人没有叫醒一个,倒把周围的狗都吵醒了,狂吠起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张晨还在去厂里的路上,赵志刚就打电话给他,和他说,纸箱厂的老板到了,在他办公室。
张晨说好,我马上就到。
张晨到了赵志刚的办公室,纸箱厂老板是第一次见到张晨,一开口就急急地解释,晚上十点以后,扣他的都是叫他打麻将的,他老婆晚上就不准他出去回电话,他知道是这里的电话,但他怎么解释,他老婆也不肯相信,说哪个厂,半夜里还会谈纸箱业务。
张晨笑道:“是你平时不老实的次数太多了吧?”
对方嘿嘿笑着。
张晨把纸箱的数量和规格还有箱唛给他,问他多少天可以做出来?
“八天。”对方说。
“八天?八天我的船都不知道开那里去了。”
“那六天,六天可不可以?”
张晨摇了摇头。
“那你说几天,张老板。”
“四天,我最多给你四天。”
这一回是对方摇了摇头说不行,四天肯定不行,我就是现在马上把纸板订下去,纸板送到也要大后天了,我还要做,怎么赶得出来。
“你纸板从哪里来?”张晨问。
“新登。”
“那这样,时间我们等下再说,你先算算这纸箱,多少钱一个。”
对方拿着计算器算了一下说,三块八,三块八一个,张老板。
赵志刚马上叫道:“不行不行,哪里要这么贵的,我每天这里这么多纸箱厂来,没有一个会像你这么乱开价的。”
“你这个是出口纸箱。”对方说。
“什么出口不出口的,你就像给我们仓库做那样就可以。”
对方看着张晨,张晨说可以:“我们这个,不需要商检。”
“好了好了,那给你三块五一个好了。”对方和赵志刚说,赵志刚大概是觉得这个价格差不多了,就不响了。
张晨说:“我们回头再说时间。”
对方说:“时间是实在没办法了,六天已经很紧很紧了。”
张晨说这样,“你纸板不是新登的吗,从杭城到新登,一个半小时够了,你现在离开这里,就坐车去新登,你人去了,人家肯定会先给你生产的,你明天和纸板一起回来不就好了?这样,四天不就可以做出来了?我给你一个纸箱加五毛,四块钱一个可以吗?”
对方一听就站起来,笑眯眯说,这可以这可以,我现在就去新登。
他拿着纸箱的规格和箱唛,兴冲冲就出去了。
他走后,赵志刚看着张晨说,五百多块,跑一趟新登很划算了。
张晨笑道:“他哪里会去新登,这是去自己厂里安排去了,纸箱厂最大的供应商就是纸板,他要是连做纸板的都搞不定,他还开什么纸箱厂,不信你过十五分钟打他厂里电话,你看他在不在厂里。”
赵志刚将信将疑,过了十五分钟,还真的打电话去了纸箱厂,接电话的就是老板,老板一听是赵志刚的声音,马上说:
“我回厂里来拿件衣服,马上就去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