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一个个电话打出去,告诉那些现在还在卖灯芯条的打包客户,从今天开始,灯芯条调价了,把新的打包价告诉了他们,客户听说调了这么多,都欣喜万分,马上下了新单。
样衣间在改建,他们把设计工作移到了办公室,样衣工暂时去车间里挤一下。
快五点的时候,老万进来和贺红梅说,包都打好了,我要去发货了,你去不去?
“不去。”贺红梅说,“我要在你们食堂蹭饭。”
张晨站了起来,他说我去接小昭。
贺红梅知道他说接小昭是假,小昭老万也可以接回来,他是按捺不住,要去看看战况才是真,她说:
“好吧,我送你去,我也去看看战况。”
张晨看了看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晨把自己的自行车钥匙交给老万,和他说,那你帮我把自行车带带回来。
又转向贺红梅说:“你送我们?”
“当然,我还要回来蹭饭呢,我看到了,晚上食堂里有猪血豆腐。”贺红梅说。
他们到了摊位,不用问就知道战况如何,他们看到连墙上的样衣都拿光了,小莉指了指角落里的黑袋子,和贺红梅说:
“差一点把你这个都卖掉。”
“这个不能卖,我还有用。”贺红梅说。
张晨问小昭怎么样?
小昭说,这么便宜,下午的当然都做牢了,不过,每卖一套,我这心就痛一下。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笑道:“你是心痛,但你要想想,人家的心是在流血,你就……”
“我心里就舒服了。”小昭笑道。
张晨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和小莉说,这里的样,以后,不管怎么样都留着,哪怕衣服卖完了,出样的也不要卖。
“为什么,你留着吃?”小安在边上说。
贺红梅笑道:“他是想让战场上战旗永远高高飘扬,这样有人找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特别是在那边进了货的,走到这里,肠都悔青,这辈子也不会进那家的货了。”
张晨笑着点点头,其他的人都明白了。
……
七点多钟,张晨和小莉在忙,贺红梅提着两袋包子进来,和他们说了一句包子在桌上,就拿起那个黑袋子出去了。
她走到了老市场的那家摊位,看到还是有很多的客户在拿货,这也很好理解,老市场毕竟是老市场,有很多的客户,一下车就是先跑老市场,逛完了老市场,才会去逛其他市场,大家都知道老市场的货便宜。
贺红梅走了进去,和老板娘说,老板娘,我这个货,能不能帮我退了啊,我刚刚开店,什么都不懂,进错了。
她说自己是刚刚开店,接下来胡说八道,就正常了,但一听说她要退货,不仅老板娘感到奇怪,连那些在拿货的,也停下来看着她。
店里面这么多客户,老板娘也不好发作,只能说:“这么好卖的货,你干嘛退了,我们每天都不够卖。”
“什么好啊,我昨天进去,都被我妈妈骂死了,我们隔壁的店也在卖,他们卖的价格,比我进货的价格都贵。”
老板娘懊恼了,骂道:“走开走开,在这里说八道什么?”
贺红梅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叫道:“我怎么胡说了,老板娘,你不退就不退,干嘛说我胡说八道?”
这就是倒打一耙,反倒她占理了,老板娘心里着急,这是哪里出来的一个傻大姐,和她还真搞不清楚,两个人在说着的时候,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老板娘叫道:
“好好,你没有胡说,请你出去好不好,我现在很忙。”
“你不帮我退了我就不出去,还有,你说我胡说,我在隔壁市场,已经找到这家摊位,他们那里,比你便宜三十五,哼,做工还比你这里好,我不管,走走,你说我胡说,我就带你去看看,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谁在胡说,人家都说了,你们是在仿人家的款式。”
一些已经在拿货的,听到贺红梅这话,把手里的货都放了下来,老板娘也明白了,这小姑娘不是傻,而是装傻,她就是来搞事情的。
她拿起黑袋子看看,从腰包里掏出钱,塞到了贺红梅手里,朝她怒喝,滚滚,再不滚我真的不客气了。
贺红梅一边数着手里的钱,一边嘴里嘀咕,做生意态度这么差的,怪不得只能仿版。
她看到老板娘真的怒了,赶紧嘻嘻一笑,逃了出去。
她走到通道里,后面有五六个人追了过来,都是原来在那摊位里,准备拿货的,有人拉住她问:“小姑娘小姑娘,你说的那个摊位在哪里?”
贺红梅大声叫着告诉了他们,还和他们说,那里才是正版,还便宜三十五。
那五六个人赶紧走,贺红梅叫得很大声,摊位里有个都准备在付钱的客户听到,放下手里的黑袋子,和老板娘说,等下等下,对不起,我等下再来。
她拉起自己的推车,匆匆地就走了。
还有几个,一声不吭放下拿好的货,跟了出去。
老板娘被气坏了,追出通道,看着贺红梅已经走出十几米,她想追过去,想想又忍住了,心想,要是再闹下去,时间长了,只怕一整个上午的客人,都会被她赶跑。
再说,人家说的每句都是实话,闹起来保安赶过来,弄到市场办公室,自己也说不响。
虽然她心里已经明白,这人和张晨他们肯定有什么关系,但张晨和小昭,包括那个营业员,她都是见过的,真闹起来,自己也没办法一口咬定,她就是张晨他们摊位里的人。
老板娘只能朝贺红梅的背影瞪了两眼,在四周摊位等着看笑话的众多目光注视下,回到了自己摊位。
贺红梅转头看看,身后那老板娘没有跟来,得意地笑了一下,朝外走去,早饭还没有吃呢,她决定去吃一碗馄饨,一客小笼。
张晨和小莉,都搞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有十几个客户,同时进了摊位,进来以后,问了问价格,就抢了起来,连款式都没有看,好像他们对这些款式都很清楚似的。
这么多的客户同时出现,张晨和小莉手忙脚乱,顾得了这头又顾不了那头,阿勇见状,赶紧走了过来,朝张晨点点头,意思是你做你的生意,我在外面帮你看牢。
人一多,就吸引了更多的人,摊位里都挤不下了,几百件衣服,很快被人一抢而空,从外面路过的一个客户,也凑热闹过来看看,一看,乖乖,这不是和自己在老市场进的货一样吗?
她问一个手里抱着一大捧衣服,等着结账的人说,这衣服什么价?
那人告诉了她,她吓了一跳,叫道:“这么便宜?该死,我进的货……”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就看了她一眼问:“你是老市场进的吧?”
她点点头。
那人和她说:“你被坑了,我们前面也在那里,差点也被坑,还好一个小姑娘说了,我们才跑过来。”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套套装,和那人手里的比比,两排扣眼很醒目,优劣立判,不禁骂道:
“看看,做工还没有这里的好,真是被坑了,不行不行,我要去退货!”
她说着就匆匆地走了,那人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心想,退货,退货怎么可能,这四季青,还有进了货可以退的?不过是吵一架,出出心里的恶气罢了。
张晨隔着几个人,听到她们的对话,这才明白贺红梅拿着黑袋子去干了什么,这些人怎么会一下子涌过来的。
隔壁温州老太,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走出来站在通道上看着,小莉看到了她,装作是没看到,她故意把价格报的很大声,温州老太听见,被烫到一样,浑身抖了一下,缩回了摊位。
阿勇看着她,觉得,这老太婆完全是听得懂普通话的,说听不懂,其实一直在装。
摊位里的货都抢光了,还有两个客户没拿到货,他们央求张晨,把墙上出样的给他们,张晨和他们说,这出样的不能动,我让厂里再送一些过来,你们要么等下再过来拿。
“多少时间?”对方问。
“大概一个小时吧。”张晨说。
两个人都把自己要的货,写了下来,叮嘱张晨,货送到了,一定要帮他们留出来,张晨说好。
人都走了,阿勇进来问张晨,你们今天怎么卖这个价了,我记得昨天还不是。
张晨就把事情和他说了,阿勇叫道:“我操,这防贼防盗还要防邻居啊!”
贺红梅晃荡晃荡进来,看到摊位里都空了,叫道,不错啊,战果辉煌。
“你前面去那边拆烂污了?”张晨问。
“没有啊,我就去把衣服给退了。”贺红梅一脸无辜地说。
阿勇笑道:“小姐妹厉害的,这货进了,还能够退。”
“不退他们就亏更大了。”贺红梅笑道。
三天之后,贺红梅又去了那个通道,她看到那个摊位冷冷清清的,心里就感觉痛快,营业员站在门口,不停地叫着,新款,新款,来看看呐,都是新款。
贺红梅走到门口,差一点就笑出来,她看到摊位里面,山一样高地堆着衣服,老板娘坐在那里,一派的茫然,她看到贺红梅,还记得她,愤愤地盯着她看。
贺红梅装作没看到她,转头和她斜对面的摊位老板打招呼。
贺红梅走过去之后,老板娘走出去,问斜对面的,你认识她?
“她?贺小姐啊,重庆的,每天在市场里打包,生意做得很大的。”
老板娘走回摊位,坐下来,摇了摇头,原来这女的是重庆的,不是张晨他们摊位的,看样子是自己想错了,可是,不对啊,她是打包客的话,那天怎么又说自己是刚开店……
后来——
小莉刚打开门,把模特搬到了他们摊位靠近隔壁摊位的地方。
隔壁的温州老太,走出来,站在门口的通道里骂着什么,小莉就像小安上身,跳出去就指着对方大骂,老西斯,你们自己偷人家的版子,生意不好,衣服卖不出去怪谁?还有脸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一个无赖,怪不得会生出那么个不要脸的女儿!
边上摊位的人都围过来,小莉就大声地把他们怎么偷版的事情,一遍遍地和大家说了,偷版,怎么说,在市场里都是不光彩的事,被偷的人愤怒,大家都可以理解。
温州老太显然听懂了小莉在骂什么,她悻悻地退了回去。
再后来——
张晨他们隔壁的摊位,转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