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刚刚倒下,就听到金莉莉在叫,哎呀不对,张晨,你天天和这样的臭流氓在一起,你会不会也变成臭流氓?
“会,我建议你采取措施。”刘立杆说。
“什么措施?”金莉莉问。
刘立杆重新坐起来,和她说,你记不记得在永城,家家户户水龙头上面装的那个锁,罐头罐子那个?
那时候永城,基本都是老房子,没有独立的厨房,后来新通了自来水,家家把水池都装在厨房门外的屋檐下,或者走廊里,家里没人的时候,怕有人来打开水龙头偷水,就自制了一把水龙头锁。
所谓的水水龙头锁,也就是用一个白铁皮的罐头罐子,贴着口子打两个洞,横着用扁铁做一根插销。
水龙头不用的时候,就把这罐头筒倒过来套在水龙头上,把插销从下面穿过两个洞,插销的一头是弯的,扣住了一边的洞口,另外一边的洞外,扁铁上有一个眼,拿一把挂锁穿过这个眼,锁好,水龙头就被完全包住了,没有钥匙,其他人就打不开。
刘立杆说的就是这个锁,金莉莉当然知道,金莉莉问:“知道啊,怎么了?”
“你拿一个,把张晨下面锁起来,钥匙自己带着。”刘立杆说。
张晨哈哈大笑,金莉莉的脸红了,气得又踢了刘立杆一脚。
金莉莉横着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她看到对面刘立杆的床下,有两个大纸箱,金莉莉叫道:
“杆子,你床下藏了什么宝贝?”
金莉莉说着,就起身弯腰去拉纸箱,刘立杆大惊,从床上转过身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金莉莉已经把纸箱从床下拉出来了,不仅金莉莉,连张晨也吓了一跳,他看到纸箱里都是一个个椰子。
金莉莉骂道:“杆子,你他妈的还**食啊?”
刘立杆脸红了,神情尴尬地说,我是买来玩的。
金莉莉不理睬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睁大了眼睛,刘立杆想阻止,又明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左右为难。
金莉莉放下一只椰子,又拿起另外一只,看了看,放下,再拿起一只,金莉莉叹了口气,她看到,每一只椰子上,都刻着一个日期,张晨瞄了一眼,不响了。
金莉莉坐回床上,怔怔地看着刘立杆,过了一会,金莉莉问:
“杆子,你这些椰子,都是给谭淑珍买的?”
刘立杆笑了一下,嗫嚅道:“她那个时候,不是说要一天吃一个椰子吗,我想,这一天一个,没多少时间,就没地方放了,就打了个折扣,一个星期给她买一个。”
张晨和金莉莉,都记得谭淑珍说过,到了海南,要一天吃一个椰子,那还是在高上,他们决定要来海南的那天晚上说的。
“谭淑珍还没有给你回信?”金莉莉问。
刘立杆不响,他每个星期,都会给谭淑珍写一封信,告诉她自己这一周的情况,每次把信投进邮筒以后,他就会买一个椰子,床下有多少椰子,他就给谭淑珍写了多少封信。
刘立杆倒回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觉。
金莉莉把纸箱推回了床下。
张晨和金莉莉两个人下楼,张晨送金莉莉去滨海大道打车,两个人站着等车的时候,张晨和金莉莉说,要么,你给谭淑珍写封信?
金莉莉说好,我知道了。
……
张晨每天晚上下班回到房间,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刘立杆现在比他还忙,每天晚上都是应酬,对付他的那些广告客户。
冲完凉,张晨躺在床上,为了不招蚊子,也为了凉快,他把灯关了,门窗洞开。
这里离滨海大道还远,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当地人早就入睡了,他们都有早起喝早茶的习惯,而租住在村里的外地人,因为数量大幅的减少,村里比以前萧条了很多,连那个以前总是精神奕奕的小店老板,现在也是没精打采的。
四周很安静,张晨能听到风扇的呼呼声,还有小店那里,大概是有个家伙,一边在打台球,一边在唱歌,歌声断断续续,还高高低低,中间穿插着台球撞击的啪啪声响。
他在唱的是伍思凯的《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一首很好听的新歌,张晨被他的断断续续高高低低搞得烦死了,真想跑下去和他说,你他妈的要唱歌就好好唱歌,要打球就好好打球,别这么半句半句的好不好?
除了这个,还能听到的就是那个排档,马勺敲击着锅子的锵锵的声响,张晨知道,这是又一个菜炒好了。
似乎所有的厨师在炒好一个菜,盛完盘后,都喜欢这样锵锵地敲两下锅子,张晨不知道他们是为了把锅里和马勺上粘着的剩菜敲掉,还是告诉食客,都给你了,老子没有截留?
张晨感觉到很困,四肢酸疼,但又睡不着,要是刘立杆现在回来,他妈的还不如下去喝瓶冰啤酒。
虽然不景气,虽然有这样那样本来预计的收入落了空,但他们两个人的收入,还能让他们常常的宵夜而没有金钱的压力,至少这点,还是让人满意的。
张晨听到下面院子的铁门响,他以为是刘立杆回来了,却不是,是义林和他妈妈回来了,两个人大概去了哪里,今天回来的特别晚,听义林大呼小叫的,似乎还蛮兴奋,张晨明白,他们大概是去刘立杆丢鞋的那个露天电影院,看电影了。
张晨猛地想起来了,怪不得自己每天回来,总会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原来是在楼下,没有看到建强,总是开着的铁门,也都关着,隔壁好像,也总是黑着灯,没有人。
难道他们已经搬走了?但好像又不像,张晨每天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他们冲凉洗漱的声音。
义林和他妈妈似乎很快就睡觉了,楼下现在没有一点动静,张晨又听到了那个家伙在断断续续地唱歌,现在唱的是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而且反反复复就这一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突然就跑出来,到了“吗”就戛然而止。
楼下的铁门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没错了,是刘立杆,这个家伙一边停车,关门,一边嘴里还吹着口哨,刘立杆的口哨,在剧团是个谜,徐建梅说,这个家伙,唱歌的时候没有一句在调上,但他吹口哨的时候,却从来不跑调。
谭淑珍说,那一定是流氓当习惯了,流氓的口哨都吹得好。
刘立杆上楼,把什么放在了桌上,然后打开灯,叫道:“起来起来,睡什么睡,起来吃鸡。”
张晨从床上起来,走过去一看,刘立杆带回的两只塑料袋,一只是一袋子的啤酒,一只里面有两个很大的马粪纸团,纸被油渗透了,上面还沾着盐。
张晨大喜,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刘立杆把塑料袋里的啤酒都拿了出来,从另外一只袋里拿了一个纸团,放进那只空袋子,挪到了自己面前,张晨把剩下那只袋子拉了过来,这是怕纸团拆开的时候,里面的鸡油流出来,流到桌上地上。
张晨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喜欢吃的那家鸡店买来的。
这家鸡店的盐鸡,是把简单腌制过的鸡,用马粪纸包好,然后埋进一只大油桶里,油桶里是一大桶的海盐,鸡埋进海盐里后,油桶就放在火上烧,直到把鸡焖熟,这个做法,很像是传说中的叫花鸡,不同的只是,一个埋在泥里,一个埋在海盐里。
张晨把纸团打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两个人打开啤酒,一人一只鸡,大块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