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就往贺红梅的别墅跑。
这一次来北京,张晨没有给贺红梅打电话,他知道贺红梅要是接到他的电话,肯定会和他说,不必,你要是因为贺冬梅的事,就不必来。
张晨这次来,当然缘起是贺冬梅,或者说自己突然把换货率降到百分之十,但更重要的是为了他们自己,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来,他们两个之间,隔阂就会更深。
张晨舍不得。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虽然明知道他们再进一步,真的走到一起很困难,但要让他就此退一步,从此分手,就更困难,特别是对张晨来说。
张晨想起自己最早和金莉莉,两个人几乎是从金莉莉找到工作,而他和杆子一直没有着落,张晨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他们两个,可以说从那时开始就渐行渐远,但就是处在那样的环境下,张晨都没有说出分手两个字。
如果最后,不是因为有外来的因素,张晨都不知道,他们那种别扭的关系,一直会维持多久。
很多年以后,跳脱开当时的情景,张晨想过自己那个时候的状态,他觉得是失落,没错,就是失落让他无端地就窝着火。
张晨自视甚高,他一直觉得,就凭自己,不管是去哪里,要找一个工作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相反,他以为金莉莉会比较困难,毕竟没有文凭,也没有什么手艺,但张晨觉得没事,只要自己能找到工作就可以了,自己可以养金莉莉。
张晨从他们踏上去海南的旅程,心里就带着接下去要保护金莉莉的心态上路的。
但没想到,到了海城,最先找到工作的是金莉莉,而他自己,在那座陌生的城市,碰的一鼻子灰,倒霉到了极点,连去饭店当个服务员都不够格,差点就去农场种橡胶。
自己没有能够保护金莉莉,反过来,是金莉莉给他钱,请他们吃饭,给他买bb机,连他的工作,也是金莉莉帮他介绍的,那种落差,让张晨莫名就觉得一种屈辱,他们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源于此吧。
而对他和贺红梅来说,没有什么外来的因素,彼此之间,更没有什么来自于对方的,哪怕是无形的羞辱,他还是喜欢贺红梅,贺红梅也喜欢他,他又怎么可能因此放弃?
看书看电影,很多人会替古人担忧,不是,他们不是替古人担忧,而是替古人决定,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替别人决定总是容易的,但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很难,除非你刚开始就是虚情假意,没有情感的投入。
一个演员,沉浸在一个角色中,演出结束,要出戏都很困难,更别说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哪里是说一声“咔”,就可以停的。
张晨看着车窗外面,从机场开始,整个北京就是一个大工地,修桥修路造房子,到处都在挑灯夜战,整个城市,不是在打扫卫生迎客人,而是在砸破家里的坛坛罐罐,在进行彻底的装修迎奥运。
张晨到了贺红梅的小区门口,登记进入了小区,远远地看到,贺红梅的别墅一片漆黑,张晨这才想起来,贺红梅她们的作坊和工作室,都已经搬走了,现在这里,只是她们三个人住的地方。
贺红梅现在在北京,注册了一家“北京红梅花开服饰有限公司”,张晨不知道她们公司的具体地址,只知道在大红门附近,这样买面辅料方便一些,公司里已经有将近两百个员工,倩倩是总经理,负责管理公司,公司一大半的业务,是在掏宝网上卖“红梅花开”服装。
还有就是承接那些贺红梅担任服装设计的,电影电视剧组的服装制作业务。
她们三个,现在一定还在公司里。
张晨在门口下了车,到了这里,他还是不想给贺红梅打电话,问清公司的地址,让出租车带他去那里,不管是惊喜也好惊吓也罢,张晨今天,就想突然出现在贺红梅的面前。
张晨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天上就下起了雨来,他朝四周看看,除了几棵大树下面,这里就没有其他可以避雨的地方,铁制的大门上面,连个遮雨的雨棚也没有,而要是躲在树下,张晨又担心万一被巡逻的保安看到,肯定会把他赶出去。
张晨想了想,还是从院子的铁栅爬了进去,跑到了里面别墅的大门口,这里有一个阔大的雨篷,淋不到雨,张晨靠着紧闭的大门坐在地上,他很想抽烟,又担心明明灭灭的烟火,更会招来巡逻的保安,就忍住了。
天色很黑,但在黑夜里坐久了之后,已经适应了黑夜的眼睛,还是可以开始分辨出四周的景物。
他看到院子里还是老样子,没有重新修葺,想来这三个忙碌的女孩,也就是把这里当作了宿舍,谁也没有心思来料理那些花花草草。
张晨把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一道刺眼的亮光把张晨弄醒,张晨坐在那里抬起了头,看到一辆汽车刚开进院子就停住了,灯光正对着他,车上的人,大概也被车灯下,坐在她们门口的人惊到了。
车上的人看清了坐着的人,车门打开,车上的人往这里跑,张晨听到雯雯大叫着:“张总,怎么是你?”
雯雯和倩倩先跑了过来,贺红梅走在最后,倩倩问:“张总,你怎么进来的?”
张晨说:“爬进来的,在外面,担心被保安看到赶出去。”
三个人大笑,雯雯说:“会的,会的,你这样子,一看就是准备来首都搞破坏的。”
倩倩把门和灯打开,四个人进了房子,贺红梅看看张晨,伸手在他的头顶摸了一下,说,还淋到雨了,快去洗澡。
“对对,先鸳鸯浴伺候。”雯雯大叫。
贺红梅瞪了她一眼,雯雯说:“怎么?你上不上,你不上我上。”
倩倩大笑:“我也可以助阵。”
“哎呀,那张总你今天要舒服死了,张总,快说你要不?”雯雯看着张晨叫道,张晨赶紧叫道:
“不敢不敢,我可不是杆子。”
贺红梅挽住了张晨的手臂,和她们说:“想得美。”
又和张晨说:“我们上去。”
“小气,分享一下又不会死。”雯雯说。
“偏不!”贺红梅冲着她嚷了一声,挽着张晨上楼了。
别墅里面的机器都已经搬走,现在一楼的客厅,重新恢复成了客厅,二楼是雯雯和倩倩住,贺红梅还是住在三楼。
到了三楼,贺红梅就把张晨抱住了,两个人亲吻了一阵后,贺红梅嗔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不行啊?”张晨说。
“不行。”贺红梅说,但声音是欢喜的。
她把张晨推进了洗手间,和他说:“快点洗澡,把雨水冲了,小心长虱子。”
张晨大笑,问:“谁和你说,淋了雨就会长虱子的?”
“哎呀,别管了,从小我妈妈就这么和我说的,快洗。”
贺红梅把洗手间的门带上,张晨脱了衣服正准备洗,门又开了,贺红梅走了进来,张晨问:“怎么,你也想重在参与?”
贺红梅嘻嘻笑着。
两个人洗完了澡,拥抱着移到了洗手间外,拥抱着倒在床上,正准备继续,就听到外面雯雯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大声叫着:
“有没有少儿不宜?没有我就上来了。”
“要死!”贺红梅痛骂了一句,赶紧起身穿衣服,张晨大笑。
“你还笑,快点,快点,她们真的会踢门进来。”贺红梅满脸绯红,朝张晨说。
两个人穿好衣服走出去,雯雯和倩倩,已经站在三楼的楼梯口了,不过没有过来,看到两个人出来了,她们这才走了过来。
雯雯问:“张总,我们有没有坏你好事?”
张晨点点头说有。
“那怎么办,要么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她说着看看倩倩,“再搭一个倩倩。”
倩倩说,我愿意。
两个人乱笑。
贺红梅骂道:“别疯了,什么事?”
雯雯说:“看到张总,我们的肚子就饿了。”
贺红梅奇怪了,问:“前面不是已经吃过了?”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我们吃过,张总没有吃过啊,他又不好意思说,张总是不是?”雯雯问。
张晨说是是,“我一个潜伏进来破坏首都的,哪里敢四处逗留。”
“你看看,是不是。”雯雯说,“我可以陪你再吃一顿。”
“我也可以,而且不怕路远。”倩倩说。
“对对,张总不远万里从杭城来到北京鹊桥会,当然要请最好的。”雯雯说。
“北京的夜宵,哪里最出名?”倩倩问。
“当然是簋街了。”雯雯说。
“那是不是应该请张总去簋街?”倩倩问。
“太应该了,公司可以报销。”雯雯说。
“老板不同意怎么办?”倩倩问。
“笨,你不会做假账啊。”雯雯说。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到后来,又是乱笑,张晨和贺红梅两个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万般无奈。
有这么一对活宝在边上,张晨心想,贺红梅至少不会寂寞。
四个人下楼,走到门口,看到连汽车都调头调好了,屁股朝着别墅的大门口。
四个人上车,雯雯开车,倩倩坐在副驾座,张晨和贺红梅坐在后排。
雯雯启动了车子,和他们说:“你们久别重逢,可以在后面打kiss了。”
“我看不到。”倩倩叫道。
“看到了也不稀奇,反正全国人民都会打kiss。”雯雯说。
“好好开你的车,话这么多!”贺红梅骂道,不过她的手,早就和张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