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灯光从那个斜坡上射下来,接着出现了两辆车,从车上下来七八个男女,看到这边有人有篝火,就走了过来,他们经过还剩下的那堆烟花时,有女孩子轻声叫着:“哇,烟花!”
“随便拿,一起玩。”二货叫道。
“真的?”有人问。
“当然,不要客气。”二货说。
那些人真的就一个人抓了一把钻天猴,边嗖嗖地朝天射着,边往这边走,走近了,那伙人里的两个人和刘立杆都笑了起来,原来他们是认识的,他们一个是《海南日报》的,一个是海南电视台的。
其他的都是他们两个的同事。
有人看到了后面排成一排的连珠炮,又看到了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头的黑暗深处的电光炮,问刘立杆这是什么。
刘立杆笑道:“那是满天星,这是滚地龙,就等十二点钟放。”
他们听了大感兴趣,也要等,两拨人围着篝火,很快就融为一体。
很快就到十二点,远远的市区那边,已经有耐不住的人点着了烟花和鞭炮,砰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这里,海滩上,曹国庆站在那一条电光炮前,其他的男人,站在那一排连珠炮前,他们都等着刘立杆的命令。
刘立杆看着自己手表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他的心也怦怦直跳,到了最后十秒时,他开始大声地倒数:
“十、九、八、七、六……点!”
那一排连珠炮几乎同时砰砰地响起,一颗颗火星窜到他们头顶,炸开了一朵一朵璀璨的花,曹国庆点着了电光炮,电光炮一边噼啪响着,一边在沙滩上扭动着甩来甩去,还真的像是一条滚地龙。
电光炮和连珠炮的声音交汇在一起,震耳欲聋,曹小荷赶紧用双手捂住圆圆的耳朵,圆圆开心地笑着,不停地扭动身子,想摆脱妈妈的双手。
在他们这里烟花鞭炮响起来的同时,海城的半边天也被烟花和鞭炮震亮了,那一条条刘立杆他们前面以为人群消失的街道上空,现在是一片的光彩夺目。
但他们觉得,最热闹,烟花最密集和漂亮的还是他们的这片海滩,十几个人在沙滩上跳着笑着,大声地吼着新年好,几乎把嗓子都快喊破了。
还有些人,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
……
十二点到了,张晨和小昭,和候车室里不多的几十个人一起,都跑到了大门口,他们也朝天空看着,无数的烟花从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跃向了天空,在城市的上空,拉开了一幅用五颜六色的光交织成的美丽长轴。
小昭偎依在张晨的怀里,张晨忍不住就亲吻了她,小昭也转过身,踮起脚,反过来亲吻了张晨。
“亲爱的,新年好!”
小昭梦呓般地在张晨的耳边低语,张晨搂紧了她。
他们下午来到广州火车站的时候,站前广场就已经空空荡荡,那么多的人,被一列列火车,吸进了这一片大地的每一根毛细血管,点亮了从城市到大山深处的明亮的灯。
这个时候,你如果在这一片大地的高处朝下俯瞰,你看到的欢乐一定多于悲伤,团圆一定多于分离。
像张晨他们这样,被滞留在一个异乡车站的人当然会是少数,但就是这少数的人,也有他们的希望和快乐,张晨和小昭就很快乐,虽然从中午到现在,一个人已经吃了两碗方便面,肚子还是感觉很饿,也很困,但他们的心里却满溢着幸福。
这城市是别人的城市,车站是别人的车站,但这烟花,落进了他们眼里,也就是他们的烟花,他们的快乐更是,那是隐秘的,他们自己专属的。
两个人走回到候车室,坐下来后,小昭问张晨:“你说,杆子他们现在会在干什么?”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他现在应该和孟平、刘芸、还有李勇在一起,他们很多人在一起。
“真的?”
“当然。”张晨继续想着,他说:“我猜,他们应该是在一起吃的年夜饭,地点嘛,不是在杆子的办公室,就是在孟平的办公室,不对,他们就是在孟平的办公室。”
“为什么?”
“孟平那里有四个女人啊,她们会张罗。”
“那杆子那里,不是有魏文芳和陈洁吗?”
“陈洁有家,年夜饭当然会在家里吃,魏文芳不太会干这些事,他们肯定是在孟平那里,哈哈,那四个女人,一整天肯定都在忙这个。”
“我不信。”
张晨朝四下张望了一下,他看到候车室的一角,有一排磁卡电话,张晨说:“那我们去打电话问问。”
小昭说好啊!
两个人起身,去候车室的小卖部,买了一张电话磁卡,走到磁卡电话那里,拨了刘立杆的大哥大,第一下是忙音,没有拨通,张晨想起了去年刘立杆拨谭淑珍电话的情景,会不会又发生一样的事情,拨第二次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电话一通,刘立杆就大叫着:“张晨,我们在假日海滩放烟花……”
张晨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当然,心灵感应。”刘立杆大笑道,“我们很多人,有刘芸、孟平、李勇、钱芳、徐佳青、叶宜兰、曹小荷、吴朝晖……”
“有我有我,指导员!”二货听到刘立杆和张晨在通电话,连忙把电话抢了过去,又有人来抢他的电话,二货叫道:“逼养的,别抢别抢,我还没有问大嫂好,大嫂,你在不在?”
小昭赶紧说:“我在,祝你新年好!”
接下去刘立杆的电话就被一个个传下去,每一个人都问张晨和小昭好,电话回到刘立杆手里的时候,刘立杆说,张晨,你们现在在哪里?
张晨说:“我们在一个酒店吃饭,点了很多菜,吃了好几个小时了,这里有很多人,我们坐在靠窗的位子,刚刚还看着外面的烟花,广州的天空都被点燃了。”
“是啊,很漂亮!”小昭在边上叫。
“等等等等,张晨,小昭,你们听,还有很多你们不认识的朋友。”刘立杆叫道。
张晨和小昭等着,不知道刘立杆让他们等什么,张晨手里紧紧地握着话筒,两个人脸贴着脸,把耳朵凑近了话筒。
话筒里很多的人一起大声喊着:“张晨,小昭,新年好!”
小昭咯咯地笑着,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张晨轻轻地帮她拭去,他觉得他从他们的声音后面,听到了假日海滩海浪的声音。
挂断电话以后,张晨和小昭才发觉,他们忘了问刘立杆他们,年夜饭是在哪里吃的。
“反正没有我们吃得好。”小昭右手在面前一挥,“我们在这么大的一个餐厅里。”
……
他们到杭城的时候已经是年初二晚上的十点多钟,两个人从城站火车站的出口处走出来,当头就被杭城刺骨的寒冷冻住了。
张晨朝四周张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就是自己熟悉的杭城?怎么感觉天这么低,城市这么的昏暗和破败,和海城亮堂堂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就是自己在永城的时候,每来一次都会觉得完成了一次自己梦想的杭城?感觉比海城落后好多年,落后得就像旧社会。
两个人裹紧了军大衣,穿过空空荡荡的城站广场,光线太过昏暗,张晨不小心就踩进了一个水洼里,冰冷的水灌进了他的鞋子里,再走起路来,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两个人走进城站广场前面的清泰街,问了两家旅馆,都说客满了,大概都是些没买到车票的人。
他们继续朝前走,走到佑圣观路,看到一家“红旗旅馆”,很小的一个门面,两个人走进去,最靠近门口的一间房间的灯亮着,窗户开着,窗户里面就是服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