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刘立杆开始了他拉广告的生涯。
既然是人生地不熟,张晨给他出了个主意,就用最笨的办法,洗楼,就是把一幢幢写字楼,一家家公司先洗一遍,管他有没有业务,先留下一张名片再说,人家今天不招人,说不定明天就要招了呢,而抽屉里正好有一张你的名片,生意就来了。
报社给了他三盒空白的名片,就是上面报头和下面地址电话都印好,只有中间是空白,让你自己填名字。
张晨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刘立杆三个字,用隶体字写到名片中间,乍一看,就以为是印出来的,这样,名片看上去就很正规了。
张晨写到一半,刘立杆说,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记者两个字,张晨问,这样搞,被报社知道,不太好吧?
刘立杆叫道,管他,他们只是说这里写自己名字,又没说不准写记者,再说,他妈的他们记者证都敢发,我有什么不敢写的?
张晨想想也对,这不是有记者证嘛,就在刘立杆三个字后面,又用宋体,写了“记者”两个字,写完三百张名片,张晨手都写酸了。
张晨还在最下面,报社电话的后面,留了一个自己的bb机号,反正《人才信息报》张晨也熟悉,刘立杆又给了他一张价目表,这样,万一有业务过来,张晨就可以冒充刘立杆,回电话过去。
本来,张晨是说把bb机留给刘立杆,刘立杆说不要,反正有人扣,你回过去就是,还有,万一我碰到有单位需要找人,扣你,你就赶过来,这样,在他们连招聘启事都没有登的时候,你就上门应聘了,是不是抢了第一个?
张晨想想,还真有道理。
临出门时,刘立杆塞了一盒名片到包里,想想不够,又塞了一盒,他决定就从离家最近的写字楼和商场酒店开始,每天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地啃过去,最后把整个海城啃完。
好在那张记者证是真的,刘立杆去哪幢写字楼,到门口,把记者证朝保安一亮,保安就放他进去了。
洗楼这件事,说起来容易,但真做起来,刘立杆才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
招聘事务一般都由办公室负责,刘立杆到了一家公司,就直接找到办公室主任,拿出自己的记者证和名片,主任们一见是记者,马上满脸堆笑,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报社,只要记者上门,肯定不会是小事,更有甚者,马上叫人去把公司老板叫了过来,准备接受采访。
这里,又是请坐,又是端茶,郑重其事,这样一来,刘立杆就被架了起来,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直接说广告的事,只能搬出他以前对付永城那些大王的本领,煞有介事地开始采访,只能在采访的过程当中,侧面了解公司有没有扩大规模和招人的计划,没有就尽快收场。
虽然是尽快,也不能说三句两句就把人打发,总要让这看起来还像是一场完整的采访,只是刘立杆自己心里,已经操了对方几十次的娘了。
今天头一遭,就碰到几个有雄才大略的老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抑扬顿挫。
从自己惨不忍睹的童年,说到自己辉煌和成功的现在,从一个小山沟,一直聊到放眼全世界,最后的总结就是,公司的三年五年十年计划,在你面前,构造了一座巨无霸的海市辰楼,你就是想中止,人家也不给你这个机会。
好在这样的老板,一般都比较好客,快到饭点了,刘立杆偷偷地看看时间,去下一家也来不及了,好吧,那就蹭这家吧。
在老板即将讲完自己的故事,准备亮丽收场时,刘立杆接连又抛出了几个问题,对方眼睛一亮,觉得这几个问题太值得说了,就站起来,叫道,走走走,刘记者,我们去吃饭,边吃边聊。
这也是刘立杆在永城采访大王们时,总结出来的经验,没想到到了海南,还能用上,看样子全世界的大王,还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这样,刘立杆一天下来,只跑了四五家公司,除了蹭到两顿饭外,一无所获,刘立杆仰头看看眼前的高楼,心里哀叹,按这个进度,这一幢楼自己都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了,要把海城的楼洗完,除非自己把蹭饭这项工作变成家族事业,子子孙孙无穷尽地干下去。
回到家里,刘立杆已经累得像狗,他躺在床上不停地哀叹,看看那满墙满墙都是的招聘启事,他妈的张晨,我怎么就没碰到个要招工的单位?
张晨骂道,知足吧,好歹你还混到两餐饭,我除了一鼻子的灰,还要自己倒贴饭。
“哎,对了,要么你也跟我去蹭饭算了,填一张名片,不就是张记者了?”刘立杆叫道。
张晨赶紧说:“算了算了,我丢不起那个脸。”
刘立杆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老子这也是劳动所得,听他吹了几个小时的牛逼,吃他顿饭还不应该?”
第二天,刘立杆改变了策略,他一进人家公司,给人看过记者证后,还没等对方开口,马上说起广告业务,这样,对方的脸色自然没有那么好看,不过,速度确实提高了不少,刘立杆一天跑了几十家公司,一盒名片,有一大半被发出去了。
刘立杆跑了三天,业务没拉到一个,三盒名片倒是快发光了,他跑回报社去要名片,人家也吃了一惊,问道:“三盒,你都快用完了?”
刘立杆说对啊。
“那你等等,我要去问问领导,该怎么办。”跑到隔壁办公室问了领导,回来和刘立杆说:“如果再要,那就要收工本费了,十块钱一盒。”
“为什么?”刘立杆叫道。
“没办法,我们这里,把三盒名片都用完的,你是第一个,很多人都是跑了一个多月,半盒也没有用掉,回来退押金的。”
“那你们应该鼓励才对啊。”刘立杆不满地说。
“你要是有成效,有业务,我们当然会支持,可你现在,不是还没有业务嘛,我们也不知道,你拿名片干什么去了,万一你扔了呢?”
“不是,你们还讲不讲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包里的名片,都是交换来的,这可以证明我确实是在一家一家公司跑吧?”刘立杆说。
“这也没有办法证明。”对方一口咬定。
“那你说,我名片用完了,怎么办?”
“你可以花钱买啊。”
“笑话,哪个人用自己单位的名片,还要自己花钱买的,你的名片,也是买的吗?”
“对不起,我没有名片。”对方嗫嚅,“再说,你也不是我们单位的人。”
“我不是你们单位的,那你们发的记者证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他看了看刘立杆问道。
工作人员看到来人,委屈地说:“就是他,领导,三盒名片都用完了,一定还要。”
刘立杆一听对方是领导,就来劲了,和他说:“领导,你说说,我每天从早开始,一家家公司地跑,腿都要跑断了,一分钱工资没有,我就多要几盒名片,过不过分?”
领导笑道:“你的精神确实可嘉,不过,我们严格控制,也是怕你们乱丢,对不对,报社的名片丢得到处都是,那成什么样子,对不对?”
刘立杆说:“我怎么可能乱丢,每一张名片,我都很珍惜,都是认认真真地化了功夫制作出来的,我乱丢,那不是有病吗?”
刘立杆说着,掏出自己的名片,给领导看,领导拿着名片,念道:“刘立杆,是你?”
“对对。”刘立杆点头。
“这字蛮好的嘛,是写上去的?”领导看着名片上的字,似乎不太相信,他拿起工作人员的杯子,倒了点水在桌上,用手指沾了沾,然后在刘立杆三个字上一抹,墨水渗开了。
“给他三盒,哦,给五盒吧。”领导和工作人员说。
他拍了拍刘立杆的肩膀,和他说:“不错,小伙子,看得出来,你还是一个蛮珍惜自己羽毛的人,我希望你能够早出成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