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从睡梦里猛地惊醒,伸手去摸露营灯,没有摸到,手却摸到睡袋外面都是水,睡袋里面,好像也都是水,他就是被水惊醒的。
“起来!快点起来,谭淑珍!”
张晨大叫,谭淑珍也醒了过来,她也感到了周围都是水,尖叫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张晨一边钻出睡袋,一边伸手在黑暗中,去抓登山包,抓到了,赶紧从里面拿出手电,打开,两个人这才看到,原来是溪水涨上来了,他们的周围已经都是水,水上涨的速度很快。
两个人赶紧把包背了起来,谭淑珍叫道:“鞋子,张晨,我的鞋。”
张晨担心夜里有事,他都是穿着鞋睡的,谭淑珍说她不习惯,每次都是脱了鞋再进睡袋,这个时候,她赤着脚站在那里,她的鞋找不到了。
张晨拿手电一照,看到谭淑珍的鞋在水里,一只离他们一米多远,张晨跑了两步抓到了,扔给了谭淑珍,还有一只,已经快流出桥洞,张晨赶紧哗啦哗啦追过去,他看到他们的两只睡袋也在水里漂着,已经顾不得,还是鞋要紧。
张晨追出去十几米,总算是抓到那只鞋,再想去抓他们的睡袋,睡袋浮在溪水上,已经流出去很远,不可能追到,张晨无奈,只能提着鞋淌水回来。
水这时已经到他们的小腿肚,外面的雨还在下着,这水,一定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张晨不知道这水会涨到多少深,和谭淑珍说,快点出去。
两个人钻出桥洞,那一大片的溪滩都被水淹了,他们赶紧爬上石磡,走到了公路上。
雨刷刷地下着,把他们两个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鞋子里面也灌满了水。
气温也随着大雨迅速下降,两个人在雨中站了一会,就开始哆嗦,张晨说走,我们顺着公里往里面走,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房子。
谭淑珍哆嗦着说好好。
两个人冒着雨,沿着公路朝里面走。
冰冷的衣服紧贴着冰冷的身体,雨打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视线开始模糊。
这时候天色开始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张晨为了克服身上的寒冷,大声叫着小武小武,谭淑珍也唱起歌,虽然歌声和喊声在雨里,都传不出去很远。
四周水汽氤氲,白茫茫的一片,连眼睛都看不出去很远,他们只看到了模糊的山,模糊的路,还有雨,就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刷刷刷刷。
突然,一个黑影从路边的山上闪了出来,张晨和谭淑珍吓了一跳,站住了,定睛再看,谭淑珍叫了起来。
他们看到,站在他们前面的,浑身淌着水的就是小武。
谭淑珍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小武,接着就放开他,大声哭着,用双手不停地捶着他。
小武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头,脸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流,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武把他们带到路边的一个泵站,张晨打开登山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让小武吃,小武狼吞虎咽地吃着,看得出来,他实在是饿坏了。
谭淑珍站在门口,一边看着门外,注意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抽抽搭搭的。
张晨站在一边,不停地和小武说着,说到后来,小武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慢慢停了下来,小武也吃饱了,三个人开始出发,这一次,他们不是朝里,而是朝外面,码头的方向走去,张晨认定,那地方一定有个检查站。
三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富春江和码头了,还看到码头边上的一个帐篷。
帐篷里面的人也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三个人,先是有一个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站在马路中间,接着有两三个人从里面出来,站在马路中间。
三个人继续朝前走着,张晨在左,谭淑珍在右,小武在中间,等到双方可以看清对方的脸了,哗啦一下,帐篷里十几个人都跑了出来,谭淑珍大声叫道:
“我们是来自首的,小武是来自首的,不要开枪!”
小武举起了双手。
那十几个人,有认识谭淑珍的,叫道:“谭淑珍,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来找小武,陪他来自首的,老铁知道这个情况,我们和他说好,带小武来自首的!”
……
大壮,也就是那个南大的教授,在知青点,和王晁一起背字典的三个人之一,也就是小武说的,身高像武松,长得像李逵,一开口就x个逼x个逼的,还没有进化到衣冠禽兽的原生禽兽,这一次到杭城来,是明知和王晁会有一番争执的。
争就争,x个逼,大不了老子和你拉清单,算总账,谁怕谁。
争的原因,是这次大壮申报的国家发明奖的项目,王晁认为,整个试制的过程,都是在自己的厂里进行的,自己是出了钱,也出了力,自己的名字,应该在发明者之列。
x个逼,出几个钱,你就想加名字,有这么便宜的事吗?这钱本来就应该是你出的,产品开始投产,赚钱没你份啊,x个逼,你想名利双收?凭什么,就你那猪一样的脑袋,一脑袋的猪屎,就想当发明家?发明你x个逼。
没有老子,你那个厂都活不下去,厂里生产的哪个产品,不是老子的专利、老子的发明?连销路都是老子带来的,就你那三寸丁谷树皮,人家叫你一声王总,就以为自己能飞上天了,什么王总,你他妈是脑子水肿吧?
大壮到了王晁的办公室,把小武和王晁的司机都赶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小武和司机坐在外间,果不其然,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两个人拍桌子叫骂的声音。
小武和司机互相看看,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懒得理他们,反正都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每次碰到,都是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有什么稀奇。
说他们两个是一起插过队的死党,没有人会相信,说他们两个是仇敌,没有人会不信。
里面的两位,开始是谈发明奖申报,王晁挂不挂名的事,两个人的火气就已经很大,结果,王晁又提到说,你他妈的什么都不干,现成就占我这里百分之二十的干股,每年摸着**,就白拿多少钱?不挂名可以,那你的股份,降到百分之十五。
大壮当即一个巴掌扇过去,骂道,x个逼,苏南那里的工厂,给老子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让老子把东西给他们做,老子都没答应,在你这拿百分之二十,你x个逼,还啰里啰嗦的。
大壮一把把王晁,从办公桌的里面,拎到了外面,掼在地毯上。
小武和司机坐在那里,听到王晁大喊救命,这才知道事情不好,赶紧推门进去,进去就看到大壮骑在王晁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招呼着王晁。
司机先跑过去,推了一把,没有把铁塔一样的大壮推开,小武冲过去,顺手拿起茶几上一个三分之二本杂志那么大的巨型烟灰缸,就朝大壮的头上砸去。
大壮倒在了一旁,司机把他按住,王晁爬了起来,从小武手里夺过烟缸,一下一下朝大壮砸着……
三个人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壮,这才开始害怕起来,王晁叫道,不行不行,我们要想办法,这事,你们两个都参与了,要坐牢一起坐牢,要枪毙一起枪毙。
没有人愿意坐牢,也没有人愿意被枪毙,三个人商量的结果,是想办法掩盖自己的罪行。
王晁问司机,你接他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司机说没有,今天是星期天,下面没人上班。
“这就好办,这就好办了,我来想办法。”王晁说。
他们最后是把大壮,拉到了王晁在翠苑开发的那个小区,找了一套还没有卖掉的房子,买了冰柜,把大壮藏在冰柜里。
然后把办公室的地毯换了,墙壁重新贴了墙纸。
王晁让司机开着车,去城站火车站的停车场,和他说,最好让其他的人都看到你,你看到什么人就和他聊天,对对,保安最好,你和保安多聊聊天。
然后王晁给大壮的老婆打电话,问他大壮今天什么时候到杭城,现在都五点了,怎么还没有到,我的司机在车站,等他一个下午了。
大壮的老婆说,还是原来那趟车啊,不是应该十二点多钟就到的?等等,我扣他。
过了一会,大壮的老婆给王晁打电话,告诉他大壮没回扣机,应该在火车上,可能学校有事,换了车次。
大壮的老婆反过来安慰王晁,没事,大壮那个样子,想有事也出不了事,把王晁惹得大笑。
直到第二天还是没有大壮的消息,他老婆也急了,报了学校,学校知道,大壮失踪可是非同小可,马上在报警的同时,往上汇报了。
公安和国安都来了,因为怀疑他会不会是被国外的间谍绑架了。
从学校排查到王晁他们公司,都没有疑点,但人就是不见了。
再报上去,引起了上层的重视,把这个案子,直接归为部里挂牌督办的案子,派了专家,组织了专案组,重新开始排查。
专案组是从王晁他们财务的嘴里了解到,大壮原来把他的专利产品,放在这里做,除了他是和王晁一起插过队的朋友外,他在这里,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干股。
这个事,学校和大壮的老婆,统统不知道,包括王晁前一次的笔录里,也只强调他们是朋友,人都已经死了,有股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还有什么好掩藏的?
专案组觉得这是一个疑点,这才把重心,从外国间谍绑架,转移到经济纠纷上来。
他们再次询问了司机和王晁,两个人的说法和前一次相同,司机说他一个下午,一直在城站火车站停车场等大壮,但有保安却记得,他那天出去过,后来四点多钟又回来的,并不是一直在那里。
那天傍晚,专案组到厂里,再次把司机带走,王晁不在公司,小武在,小武知道,司机这几天一直很紧张,这一次肯定扛不住了。
小武在办公室里等,等公安来抓自己,他等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也没有等到公安来,这才给张晨打了电话。
这时候他已经决定,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他要逃。
小武不知道的是,在他给张晨打电话的同时,公安已经去抓他了,不过他们没想到他还会在公司,而是去了他住的地方,在住的地方没抓到他,就以为他是和王晁在一起。
王晁那天,是他相好的一位ktv小姐过生日,他正在她家里,因此躲了过去,第二天刚到公司,就被带走了。
小武和张晨他们分手后,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回老家去了,他想在亡命天涯之前,最后看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