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娟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等着姐姐回来,姐姐一走进门,慧娟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到姐姐的脸色铁青。
慧娟连忙站了起来,叫道:“姐,你回来了?”
姐姐一声不吭走过来,右手一抹,慧娟面前的那碗面条就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你疯了?!”慧娟骂道。
姐姐操起了一张凳子,就朝桌子砸去,凳子断了,姐姐的手里,只握着一根凳子腿,用力过猛,虎口被凳子腿撕裂了,流出了血,姐姐抽了两张餐巾纸压着,这才冲慧娟吼着:
“对,我就是疯了,这个店,反正已经败在了你手里,不如我来砸掉它,你知道拉到村委会这么一个大客户,我花了多少心血,有这一个客户,你就吃穿不愁了,人家开店,都是把客人往店里拉,你倒好,把客人往外面赶的,出来!你叫他出来!”
慧娟心里一片冰凉,知道这事完全砸了,她更被姐姐的举动吓坏了,姐姐冲她吼着,慧娟呐呐地问:
“谁出来,姐,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你那个男朋友呢,那个傻瓜王八蛋呢,他那么厉害,都敢拿着菜刀在包厢门外吓唬人家了,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了,让他出来,看我不剁了他。”
“他,他……他被我开除了,姐。”慧娟说,“那是假的,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
“假的?”姐姐“砰”地一拍桌子,吼道:“你来这一手什么意思?说!”
刚这一拍,右手虎口的血又流了出来,姐姐赶紧又抽了纸巾压住,慧娟喃喃地说:“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金枝玉叶不能碰,千金小姐碰不得是不是?你想往外面赶人家,你以为人家看不出来?哼哼,人家自己就走了,你有本事,有本事你就不要靠人家,把这里的生意做起来啊,你的生意呢?”
慧娟急了:“没有,我没有要赶他们,就是,就是他们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做不来。”
“那你能做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天天坐在这里喝西北风,你能做这个,对吗?”
“对,我情愿就这样喝西北风,也不愿意做那样的事情。”
“好,好,你情愿喝西北风。”姐姐不停地点着头,“有志气,你是真有志气,你情愿喝西北风我不管你,但爸妈也要跟着你喝西北风了。”
慧娟讥诮道:“你现在想起爸妈了,你现在这么热心了?你结婚这么多年,除了从家里往外面拿,你有没有拿回过家里一分钱,有没有给爸妈买过一颗瓜子?”
姐姐愣了一下,破口骂道:“什么意思?慧娟,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坑爸妈强,你这么本事,你倒说说,爸妈那五万块钱贷款怎么办?”
“我当然会想办法,我会去打工,会去卖血,会去……会去**,对,我**也会去还这个钱,我情愿**也不会伺候这几个老流氓,要伺候你去伺候!”慧娟也越叫越大声。
姐姐“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慧娟也“啪”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瞪着姐姐:
“你还想打我是不是,你试试看,徐美娟,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我的店,这店里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付了钱给你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要砸也轮不到你来砸,你再试试,你再砸一张凳子,我就把你的头砸破,我说到做到!”
从小到大,姐姐还是第一次看到妹妹发火,原来,这妹妹还会发火,发起火来的样子还很凶,那样子让姐姐相信,她是真的会砸破自己的头的,这一下,姐姐心里倒是有点怵了,她说:
“好好,我懒得管你,你有本事,就自己把屁股擦干净,不要打电话叫我来给你擦。”
慧娟讥讽道:“哎呦,我怎么敢给你打电话,害你又倒四趟公交过来,这种事情,有过一次我就不敢了,你别忘了,今天不是我打你电话,是那个老流氓打你电话。”
姐姐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词穷了,她“哼”了一声,转身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慧娟站在那里,脸色由红转青,她呆呆地看着空了的门,呆呆地看着,她觉得好像什么都已经空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四周是一片旷野,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场,但自己竭力地控制住了。
她拿过扫把和畚箕,把地上的破碗和面条清扫干净,她拿过抹布,把桌面清理干净,她拿过拖把,把地拖干净。
就在干着这一切的时候,慧娟自己和自己说,对,这里就是我的店,我每天要来开门关门,哪怕一个生意也没有,哪怕冰箱空空,水箱空空,一个客人也没有,我也要把这店开下去,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我要开过三月,开过四月,开过五月,一直开下去,只要没有把装修补偿款、搬迁费、歇业补偿金一分不少地还给我,我就会一直开下去,我不会去求任何人,但有人要想把我从这里赶走,对不起,我会和你们拼命,不信,我们来拼好了。
我徐慧娟不怕你们。
……
张晨几乎每天都往下沙跑,老谭和张木生也盯在这里,这里现在是他们最重要的工地,张木生说,现在这些工人不行,你不盯着,就不给你好好干活,谭总,和我们那个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老谭也觉得,现在的工人,和自己刚在海城干装修的时候不一样了,一个工地,他只要管住连长就行,再大不了,派个张晨这样的指导员,现在不行,现在你一定要长八只眼睛,盯着每个人干的活不可,一不小心,就给你偷工减料,而且是从下面工人到包工头一起干。
谁都想图省事,没有几个人会觉得,作为工人,把活干好才是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本分,而不仅仅是干完。
天天跑工地之后,张晨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很喜欢待在工地上的,在工地上,人就觉得有些亢奋,也特别的放松,他和老谭说,大哥,这样下去,我都想重新做装修了。
老谭大笑,他说好啊,你去做,我会把我公司的业务都包给你。
张木生在边上也说,怎么样,张总,不如马上开干,我把这里办公楼的装修,发包给你?
三个人大笑。
尽管他们抱怨着现在的工人不行,但工地上的效率并不低,工地每天都在变化,老谭说,不过现在的工人,有一点比以前好,那就是,什么事,你说半句,他就全明白了,不像以前,什么活都要自己一遍遍,反复反复教。
老谭一说,张木生也觉得对,现在是不怕新活,没干过的活,新活干起来还更起劲,以前是一看到自己没干过的,就傻眼了,现在这些家伙,新工艺学上手特别快。
包括机器和设备也是,以前工地上,那里有这么多的机器,泥工就是一个桶和砖刀泥刮,木工就是锯子和一套刨子。
现在呢,你们看看,再下一个工程,我们连钢构都可以自己安装了。
老谭说对,这钢构,肯定是以后的趋势,我还正准备向刘总谭总建议,我们自己,要组建这方面的部门,趁着杭城中心的建设,跟着人家好好学学,以后,这城市里的超高层建筑肯定会越来越多,木生,你那个建筑公司,要干不了这个活,肯定不行。
“好好,谭总,你这个建议好,公司定下来了,我这里一定也派人参加。”张木生说。
老谭说好。
张晨去下沙的次数多了,麻辣鱼就吃得多,很快就和老板混熟了,对一号路那一带,也熟了。
张晨每次从下沙回去的路上,都很想转进三堡厂里看看,赵志刚和他说,食堂已经改建好了,他还没有去看过呢,不过,不是要躲避着三堡村的人吗,张晨怎么敢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他每次都是从下沙,就直接回到大学路的求是书院,回到刘立杆他们公司,连动感地带也不敢回,直到刘立杆和谭淑珍对他说,拆迁的事已经敲定,他可以出差回来了。
张晨这才在从下沙回去的路上,转去了三堡。
张晨走进赵志刚的办公室,赵志刚看了看他,问:“请问你哪个单位的,你来找谁?”
张晨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赵志刚这是在装逼,他看了赵志刚一眼,赵志刚哈哈大笑,张晨问:
“你这里怎么样?”
“我这里很正常啊,连上次柳市长来我们这里视察,都对我们这里很满意,还约好了一场比赛。”赵志刚说。
“怎么回事?”张晨奇道。
赵志刚就把柳成年来的经过,详细地和张晨说了,张晨笑了起来,他说:
“太好了,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等我们搬去下沙,你别忘了,一定要让柳市长兑现这个诺言,等他们来了,就让两分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哪里可以手下留情。”
赵志刚也笑着说好。
张晨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五点多钟,他和赵志刚说,走,去看看你的食堂。
两个人走进了食堂,张晨发现,餐厅的面积只有原来的一半大,但里面也还是只坐了三分之二的人。
现在正是饭点,张晨问:“怎么这么少的人?”
“已经是人最多的时候了,我们的晚餐,是从三点半到八点,怎么还会挤,大家都挑人少的时候来。”赵志刚说,“二货这一招,还真的很灵。”
张晨点点头,笑了:“不过你这个是改良版,没有二十四小时。”
“用不到啊,谁傻乎乎的,会下午两点多钟来吃晚饭,那他还不如早点来吃中饭,我们中饭就是到两点。”赵志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