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炉里,隐隐有蓝色火光随风摇曳。
金顺走了。
院子里再次恢复平静,窦长清单手转动着茶杯,眼中飘过回忆之色,轻声说道:“东北多虎人,金顺能在那里发家,你觉得他这一路走的平稳?”
“早些年,治安不如现在,打架斗殴这种事时有发生,他那双手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你以为他真的信佛?那串天珠就是他高价求来的,还专门跑到西边开光,他这是花钱买心安。”
窦远洋静静听着,不反驳,却也没有在意。
窦长清看到了窦远洋的神色,轻轻摇头,撇开这个话题,又是说道:“金顺走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窦远洋瞬间精神起来,眼中突然冒出一团火光,急切道:“当然是涨价咯,现在只有咱们有货,还不趁机赚一波,挽回之前损失的利润。”
窦长清饮下一杯茶,又是摇头道:“你做事,其他方面都好,就是这点,太喜欢吃独食不好。好歹也算是一场胜利,那些中间配合你的批发商,你不打算给点甜头?混乱刚过,这个时候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
见窦远洋不说话,窦长清又是说道:“这一点,你还真的跟金顺学学,金顺一贯的手法就是威逼利诱,对于那些愿意帮你的人,你得学会分享利润,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敢说让他们一直帮助你,最起码减少害你的心思。”
窦远洋有些牙疼,本来库存就不多了,再给那些批发商分货,还怎么大赚一波?可仔细想想,自家老汉说的还挺有道理。
关键时刻,那些批发商一分钱不赚也要帮远洋商贸出货,或许中间有对金达积攒的怨恨,可事实在那摆着,这个情,窦远洋必须得认。
“行,我知道了。”
说完,窦远洋起身,冲着窦长清说道:“老汉你少喝点,晚上容易睡不着。”
……
回到家里,金顺脸色极差。
如果是平时,别说是一千万颗猪脑,哪怕是两千万颗,甚至更多,金川都能收到,可现在的行情如此,王泉手中的一千万颗猪脑就成了关键。
对于金川来讲,那一千万颗猪脑有可能成为救命稻草,让金川成功上岸。
对于远洋来讲,那一千万颗猪脑肯定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远洋大失颜面。
可惜,那小子不识好歹。
王泉的抗拒,算是彻底斩断金顺最后的希望。祸不单行,山城那边又传来不好的消息,这让金顺恼火的同时,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的局面。
涉足猪副产品是自己入侵别人的市场,山城的情况恰恰相反,是别人想从自己碗中抢肉吃,孰轻孰重,金顺掂量的清楚。
如果不能及时稳住山城,等待金顺的必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才有了今晚上的一幕,早早脱身出去,才有精力整顿山城。
可这次,代价有些大。
库存按照市场价卖给远洋,金顺能接受,最起码现在的市场价比收购价要高,不会赔钱。让他难受的是,夏盛民要搬出蓉城。
很多人都知道金达商贸和金川商贸的关系,自己的合作伙伴被赶出蓉城,这相当于在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最重要的是,夏盛民愿意吗?
金达和金川是合作关系不假,却不是附庸,夏盛民能接受这种耻辱?
越想越气,都怨王泉,如果他把货卖给自己,即便是输了,无非是赔点钱,根本不至于被窦长清要挟。
王泉,你等着。
好大一会儿过后,金顺总算平复了心绪,看着旁边的胡大海说道:“你明天过去,告诉老夏今天晚上的事情,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还有,让江浙地区的业务员摸查王泉的客户信息,务必做到事无巨细,等山城那边处理好,就全力把王泉干下去。”
胡大海眼神一凛,点头出门。
……
翌日,胡大海再次来到海吉星市场,看着冷清的市场,胡大海心里百味陈杂,想到即将告诉夏盛民的消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因为限制出货,金达商贸门口更加冷清,所剩不多的员工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是玩手机,就是抽烟打屁。
看到胡大海走过来,员工们也只是点了点头,等他进入屋内,看到夏盛民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大海坐下,夏盛民这才回过神儿,眼中划过一道亮光,殷切问道:“收到了吗?”
看着夏盛民鬓角已经全白,胡大海心里有些发酸,这才多久,原本那个精神抖擞的老板,就变成了一副干瘪老头的模样。
想要出言安慰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开始,只能无奈摇头。
夏盛民眼中的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变得黯淡,刚刚提起的精气神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夏盛民才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金总是怎么打算的?”
胡大海不想看着他这样,心里一狠,长痛不如短痛,干脆直接告诉他算了,免得他继续患得患失的,折磨自己。
“收手。”
夏盛民眼角一阵抽搐,他想到了这个结果,却没想到金顺如此决绝,说收手就收手了。
“云省没收到货,咱们已经拼不下去了。山城昨天夜里传来消息,远洋商贸联合其他牛羊类商贸公司,准备全面供货了,价格比咱们还要低一到两块。”
胡大海把事情说开,又是劝道:“夏总,咱们是生意人,一切以利益为基准,没必要为了置气,让自己承受更多的损失,你说呢?”
夏盛民不置可否的点头,也不说话。
胡大海犹豫一下,最后说道:“夏总,绵羊那边地理位置也挺不错,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换个心情?”
这句话一说出口,夏盛民脸色剧变,铁青着脸,沉声问道:“是那边要求的?”
胡大海不说话,已经证明了夏盛民的猜想。
“那蓉城市场怎么办?就这样丢了?”
夏盛民低吼着,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这么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