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玉缓缓回到了病床前。
躺下以后,小心的盖好了被子。
“可惜啊。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任何东西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哪有什么逆天改命。
改了的命,就不是命了。
那些小朋友,帮助我青云直上的同时。
也透支了我的精气神。
我又没有人,可以替我当炉鼎。
所以,年纪轻轻,就肾衰竭了。
本来,我的生命力,已经完全无法支撑他们了。
可是那半瓶矿泉水,给了我希望。
于是,我最后拜托他们,替我报仇。”
讲完了事情的始末,曾如玉看着天花板,怔怔的发呆。
可能在回想这短暂的一生。
也可能在幻象,死后的世界。
蔡根伸手掏烟,结果烟盒已经空了。
脑子里有点乱,一时间分不清,该如何评判。
曾如玉被亲妈李梦真,利用亲情欺骗,固然不对。
那么,曾如玉依靠邪术,带走所有仇人,就完全对吗?
即使对,程序上,也有瑕疵吧。
如果,把曾如玉的事情,放在一旁暂且不论。
那曾铁军是几个意思呢?
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救他的亲生儿子。
而是,给了他受气的亲儿子,一个同归于尽的选择呢?
事情看似不简单,实际上也挺复杂。
蔡根不知道,那些小朋友,会用什么方式,结束仇人的性命。
该不会是压死苍蝇吧。
按道理说,蔡根应该替苍蝇求情。
或者提出某些交换的条件。
再或者,直接耍无赖,把因果担下来。
可是,蔡根并不想那么做。
是发自本心的不想。
不是说,想看到苍蝇受到惩罚。
而是,打心底,就觉得苍蝇应该受到惩罚。
当然也包括李梦真,阎立本,闫芳菲,以及收了钱的顾大夫。
他们之所以违反人伦,丧尽天良。
不就是,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不就是,不相信,因果报应坏人必死吗?
无所畏惧,才让他们肆无忌惮的做坏事嘛。
那么现在好了。
报应不是一句老话,说说就行了。
规矩也不是写在纸上吓唬人,而是会变成实际的惩罚。
蔡根不敢说,从现在开始。
至少需要有个开始。
然后,大家就会敬畏,就会尊重,就会有所顾忌。
到时候,这些狗屁倒灶的恶心事,就会少很多。
毕竟代价太大,趋利避害的本能,都会取舍。
如果说,酒驾的后果是打雷劈碎了,无法避免。
那谁也不敢酒驾,除非脑子有病。
“你不为,苍蝇求情吗?”
曾如玉看蔡根,与他一样陷入沉默。
新开了个话题。
“我求情,有用吗?
毕竟你的悲剧,他有责任。
如果不是他找到了李梦真。
也许你现在已经换肾成功了。
所以,他有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至于承担多少,我没有发言权。
你是受害者,理应你说的算。”
如此深明大义,讲道理的蔡根,让曾如玉很意外。
按道理说,帮理不帮亲,才是常态。
“那半瓶矿泉水的威力有限。
前四个小朋友,我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量。
最后一个轮到苍蝇的时候。
我已经很勉强了,除非当场就换命。
所以,他只会弯着腰,不会那么快死。
除非,他还继续作孽。”
这算是蔡根,今天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了。
本应该说声谢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而谢。
“弯腰其实也没啥不好的。
至少显得有礼貌。”
这句话,可把曾如玉给逗笑了。
笑得肆无忌惮的,直到脸都红了。
“行了,这位大爷,你就别逗我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是阻止我,救李梦真他们四个的命。
第二个,走吧,就当没听到,没看到。
把我当成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悲剧。
不太显眼的悲剧,一点也不特殊。”
蔡根向着曾如玉点了点头。
“你完事了,来我店里找我。
到时候,我给你仁心大礼包。
下辈子一定让你享福。”
既然做出了选择,蔡根头也不回,走出了病房。
石火珠看蔡根出来,里面也没什么动静。
很是意外。
“蔡老板,事情办完了?
咋解决的?”
“不要多管闲事。”
蔡根憋出了一句话,就走进了电梯。
石火珠紧随其后,很是迷惑。
不过,也没多问。
毕竟蔡根心里藏不住事,该说的早晚要说。
现在不说,肯定是不想说。
虽然做出了选择,毕竟是四条人命。
蔡根什么也不做,看着发生,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
满怀心事的来到医院门口。
“蔡老板,车停的有点远。
你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蔡根点了点头,表示无所谓。
顺手,又摸向了烟盒。
拿出来一看,还是空的。
猛地一抬头,看到了旁边的保安亭里。
伸出了一只手。
手上里拿着一颗卷烟。
蔡根顺着手,向里看去。
一名苍老的保安,却并不是曾铁军的脸。
可是,那一颗卷烟,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大坑下的时候,曾铁军抽的就是卷烟,凤凰赛。
蔡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烟。
老保安探出半个身子,给蔡根点上了。
“你没多管闲事,让我挺意外的。”
蔡根抽了一口辛辣的凤凰赛,那味道是真冲。
“你还在,让我也挺意外的。”
“可能是我还有用,那个死老头子,把我带回来了。”
死老头是谁,蔡根都不用猜,肯定是卖豆包的。
至于怎么带回来的,也不重要了。
“亲眼看着,儿子走上绝路,你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
蔡根这下,真的意外了。
难道那半瓶矿泉水,就是他的极限。
那么是什么事情在制约着他呢?
魂飞魄散都能重返人间,按照他曾铁军的念力与果断。
想要救曾如玉,应该不难啊。
沉默。
老保安和蔡根,同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石火珠回来了。
把车停到了蔡根身旁,示意蔡根上车。
蔡根抽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在了脚下。
使劲的踩了踩。
没有看老保安,随口说了一句。
“走了哈。”
刚打开车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老保安的话。
“这就是你的极限吗?”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
蔡根抓住着车门的手,停下了。
“蔡老板,上车啊,这里堵着路了。”
果然,后面的的车,开始疯狂按喇叭。
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着奔丧。
有第一个按喇叭的,就有第二个。
一排车,集体按上了喇叭。
蔡根愣在车前,好像周围的嘈杂,逐渐远去。
他的世界,寂静无声。
唯一的念头,就是那句话。
这已经是他蔡根的极限了吗?
视而不见,不管闲事,看着悲剧发生。
就是他蔡根的极限了吗?
这个问题,犹如针尖,刺破了蔡根最后一道防线。
也击垮了他一直坚守了四十年的处世准则。
石火珠不知道蔡根是怎么想的。
一句话不说,重新关上了车门。
转身就向医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