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云剑山弟子双目瞪得溜圆,脸上各种情绪的交杂在一起,犹如一口气吃了十斤黄连般难看。
三百黑甲剑戟军士们嘴巴大大的张开着,喷出一股股的白色哈气,朦胧着他们的眼睛。
他们这些军士,最敬佩强者,方荡现在就是他们心中的强者,毋庸置疑的强者。
而最震惊的还是靖公主和郑守等人,方荡究竟什么样,他们最清楚了,他们此时看方荡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不,一头陌生的妖怪。
方荡杀了韩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方荡之前有杀了云剑山天才弟子斗子的先例,但方荡用韩望的得意剑招杀了韩望,就有些太不可思议了,方荡显然是临阵偷师,并且叠剑三招学得有模有样,叫人惊叹。
在他们眼中,方荡已经不再是那个呆呆傻傻的方荡了,而是一头盘卧在地的凶兽。
不过,当他们看到方荡的那双眼睛后,又觉得,自己一定是那里搞错了。
方荡剧烈的喘息着,握剑的手同样剧烈的颤抖着,这只手上青筋蹦起,血管密布,整条手臂不自然的肿大青紫,方荡被八枚回生丹强化的身躯也承受不了叠剑三招这样的超负荷的运剑,此时此刻要是将方荡的皮肤割开就能看到方荡这条手臂中的血管全都断裂了肌肉纤维也同样都崩断了。
方荡的这条胳膊现在动都不敢动了。
方荡用另外一只手将韩望的那把被斩断的一米五长剑捡起,随后用布包起来背在背后,然后,方荡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就见他公然猫下腰来,在韩望的尸体上搜摸起来。
方荡的这个举动,比方荡杀了韩望还叫人震惊。
杀人夺宝,在修仙者的世界中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云剑山弟子的面,公然搜摸死韩望身上的宝物,还这么一副等着纯洁大眼睛,理所当然的模样,这种行为简直叫人发指,完全不要脸了。
烂毒滩地中,胜利者拥有对失败者的一切支配权,在失败者的身上找寻自己需要的东西,在方荡的眼中,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方荡在韩望的尸体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方荡将其打开,从中倒出三颗十草丹,一颗百草丹来,还有三颗圆溜溜的药丸,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方荡也不管药丸是干什么的,如同吃糖豆般的直接丢进口中,随后方荡咧开嘴巴笑了笑,肩膀上还有手臂上此时暖洋洋的,这三枚药丸在修补他的伤势。
云剑山弟子随身携带的药丸,当然是各种创伤药。
方荡搜刮完了,便站起身来,迈步就朝着黑甲剑戟军士的队伍中走去。
杀人夺剑,当着云剑山弟子的面搜宝,这就是一种侮辱,对云剑山,对在场的所有的云剑山弟子的侮辱!
这是方荡从云剑山手中拿走的第二把剑,第二次以剑杀云剑山弟子,第二次羞辱了整个云剑山!
不得不说,方荡心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云剑山弟子们眼中,实在是太过分了。
劈山剑咬牙切齿的道:“好运,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恢复力量,一天之后,再战!”
劈山剑的话,引起对面三百黑甲剑戟军士的一片哗然。
这些黑甲剑戟军士们原本看方荡不顺眼,但是现在,他们齐齐站在方荡的一边。
章公公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样的转折,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线笑容来,看方荡的目光,都开始变得温柔起来,方荡没死,就意味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回来耽误在路上。
靖公主冷笑一声道:“云剑山弟子好不要脸,我原本以为云剑山弟子杀伐果断,行事快意、纵横潇洒,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云剑山弟子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的黏在旁人身上,难道说你们都是乡下的野娘们么?”
云剑山一众弟子恨透了靖公主这张嘴巴。
没有人反驳靖公主,因为没有必要,现在他们说了算,他们说允许黑甲剑戟军士们走,他们才能走,他们说不行,一个都走不了!
真正掌握别人生死的家伙,是不会在意那些被他一手掌握的家伙们的想法的。
靖公主见云剑山弟子不说话,一个个盘膝坐在大军前面,眉头皱起,低声在方荡面前说道:“记住,他们若是一定要和你比试的话,你就将剑丢了,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劈砍,这帮在剑道上死脑筋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杀了你的。”
“想不和我们比剑?别做梦了,需要的时候,我会将你们一个个慢慢杀掉,折磨你们,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只要不出剑,你们就将遭受无穷苦难,除非他是铁石心肠,否则我们总有办法叫他乖乖拿剑,并且还会施展自己的全力。”劈山剑的耳朵远比靖公主想象的要灵光,这么远的距离,靖公主压着声音说话,还是被他听去了。
方荡闻言,看了看郑守还有鸽子等人,随后方荡的一双眼睛之中冒起层层怒火,“你要是敢伤害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就拿你偿命,包准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靖公主闻言,不由得用手敲了自己白晶晶的脑门一下,对面的劈山剑闻言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今天,他又笑了。
郑守等人都和靖公主一样用力的锤了自己脑门一下,虽然方荡的表态叫他们感到非常欣慰,但方荡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小辫子送到了对方手中,对方随时可以用他们来要挟方荡。弃剑不战这个套路再也没有用处了。
靖公主收拾了情绪,开口道:“就算好运跟你们战,你们拿什么战?靠你们身后的那三个淬血境界的剑手?依我看来多少都是被好运宰了的份儿,亦或是你们这些练气境界的修士亲自出手?啧啧,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能够出手来杀一个淬血境界刚刚练剑几天的门外汉,那云剑山就当真不要脸到家了。”
劈山剑等人沉默不语,这确实是个问题,子午剑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淬血层次的弟子,这些弟子也是门中精英,但却都比不上韩望,更别说天才斗子了。
斗子是云剑山年轻弟子之中最具天赋的天才,而韩望是最刻苦的蠢材,两者都是云剑山百年不遇的人才,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来成长,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现在他们两个都被方荡杀了,云剑山淬血境界中的年轻弟子,恐怕没有一个是方荡的对手。
劈山剑扭过头来,看向三名弟子,然后又看向柔星剑、子午剑还有偏锋剑,开口道:“时间不多了,你们三个亲自调教他们,这里我一人守着。”
子午剑、柔星剑还有偏锋剑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来,而其他三名云剑山弟子闻言先是一阵惊讶,随后是一阵兴奋,又伴随着一阵犹豫,最终变成了无畏和果决。
临阵传剑。
剑术上,玄云十四剑每一个都有压箱底的本事,每一个都有独特的剑道感悟,这些是从不外传的,甚至有些他们想传都传不出去,感悟就是感悟,得自己感悟无法落笔于纸。
但口口相传,亲自指点,非同小可。
当然,他们还会做些别的手脚,比如用丹药拔苗助长,虽然这样会对这三个云剑山弟子以后的修行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于三个云剑山淬血境界的弟子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玄云十四剑亲自手把手传授剑法,这可比从自己手中的剑里汲取剑道营养要强上百倍,毕竟剑内无论有多少云剑山前人留下的智慧,也终究是死的,用来启蒙自然是没有问题,但要想一步步稳稳提高,却是个瓶颈,现在这个机会,或许就是奠定他们今后能够爬多高的千载难逢的机遇。
柔星剑子午剑还有偏锋剑,各自找了一名弟子,带着他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踏剑而去。
不久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此刻,劈山剑坐在地上,双目微闭,身后是他的影子剑奴,双手捧着十米长剑。
在他对面,是三百黑甲剑戟军士构筑的方阵,虽然劈山剑坐在地上,黑甲剑戟军士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轻视劈山剑。
一人拦路,百夫莫敌!
靖公主看向章公公,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这边有三百黑甲剑戟军士,一鼓作气杀了劈山剑,至少可以削弱云剑山的力量。
然而,方荡战胜了韩望后,章公公就一直在朝着身后张望,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靖公主看向他的目光。
章公公在等援军的到来,方荡比他想象之中的还有用,方荡杀人夺剑又当众搜宝羞辱云剑山,将云剑山的脸皮踩在脚底下用力的蹭,这样一来,云剑山不找回这个场子,决不罢休,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够在这里尽情的耽搁时间了,后面的五百黑甲剑戟军士们赶过来后,他就完全无所畏惧了。三百人的盾光阵,和八百人的盾光阵,完全是两个概念,到时候他们犹如躲入龟壳中安全。
章公公的目光猛然一亮,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条黑色的细线翻涌过来,章公公脸上尚未露出笑容,便被震惊取代。
章公公连忙揉了揉眼,此时他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震颤起来。
来的,不是黑甲剑戟军士,而是云剑山的袱剑弟子,他们从这个方向出现,那就意味着……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五百黑甲剑戟军士完蛋了。
章公公脸色一下就变黑了,当即大声喝道:“收缩,结阵!”
大地震颤,黑甲剑戟军士们早就已经看到了远处汹涌蔓延过来的一线狂潮,原本已经有些懈怠的盾光阵刹那间拼合紧凑。这一次将那些不相干的东西,车辆兽类全都丢在了外面,盾光阵足足收缩了一倍。
盾光闪烁,这一次,不光四周被盾牌围成高墙,甚至连头顶上都被盾牌拼成龟壳模样,地上也是一般,此时此刻,盾光阵才算是真正成型,这样的大阵,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就算云剑山弟子都来,一起出手,也能维持一个时辰。
但一个时辰,救不了他们的命,只能叫他们晚死一点罢了。
盾光阵中,漆黑一片,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些侍女又不少惊恐得张口大叫,结果刚刚出声,就被旁边的黑甲剑戟军士一剑刺死,几声惨呼后,那些侍女们捂着嘴巴再也不敢出声了。
鸦雀无声比什么都恐怖!
云剑山上千弟子决堤的洪水般冲刷过来,刹那间将盾光阵围在正中间。
这些云剑山弟子中为首的子云山一眼就看到了被斩成两半的韩望尸体,子云山一双眼睛几乎喷出血来。
尾随而来的云剑山弟子们更是惊得怒火熊熊。
子云山做剑首这十几年,一直都在禅精竭虑的为云剑山培养新人后进,斗子和韩望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雁过留声,人走留名,他这个剑首百年之后,若是还能被人提起,自然是他在作为剑首的这段时间里门派中涌现出了多少的新秀弟子。
方荡杀了他最珍爱的女儿,抢走了云剑山的宝剑,又杀了他最有前途的两个弟子,这等于是不停地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又一刀,并且还在一层层的撒盐。
劈山剑见到子云山剑首当即站了起来,低声将方才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子云山一双眼睛不由得眯了又眯。
“堂堂正正,用剑杀了韩望?”子云山还有些不相信方荡真的能够做到。
上一次方荡杀了斗子,其中多少有些诡谲,斗子的剑忽然变慢,僵滞,叫人诧异,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转折隐秘,斗但是这次,方荡堂堂正正的杀了韩望,那就说明,方荡上次杀了斗子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其他人呢?”子云山问道。
劈山剑说了几句,子云山微微点头,随后又点了三名云剑山弟子,被劈山剑等带走,去传授剑术。
临阵磨刀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方荡已经逼得云剑山不得不临阵磨刀了。
盾光阵中,度日如年,盾牌密不透风,光都照不进来,短时间没什么问题,时间一长,就不成了,盾光阵中的大多数都是糙汉子,火毒城建在山上又相当缺水,所以黑甲剑戟军士们往往几年都不洗澡,三百人挤在一起,盾光阵中的味道可想而知。
靖公主感到相当的不适,但她修为到了铸骨境界,能够暂时的封耳封鼻,又有郑守等人围在四周,此时靖公主就拿出玉贝石盘坐在地开始修炼起来。
那些侍女们可就不成了,不少人都觉得呼吸困难,恨不得冲出去,不过没有人想死,所以她们只能用熏香的手帕捂住口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盾光阵中,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但从温度上还是能够感知到,此时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日子,可以清楚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一片漆黑之中,章公公一张面孔上一片阴冷,此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那五百黑甲剑戟军士,他们现在都没有到,结果根本不用再去猜测了。
章公公现在真的已经处于完全被动状态了,原本以为拉着方荡一起走路,能够用来拖延时间,但是现在,因为方荡他们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章公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很清楚,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盾光阵不可能一直这样摆下去,在没有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最多还能坚持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怎么办?完全没有办法!
此时章公公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早,云剑山要人的时候,他就撤了黑甲剑戟军士,将方荡拱手送出去,他的任务时保护靖公主,其次才是拖延时间,靖公主和三皇子之间的婚事比什么都重要,这是王爷后半世荣辱的基础。
这个主意打定后,章公公便闭上了双目,开始养神起来。
方荡比所有人都睡得心安理得,此时他在靖公主旁边打着小鼾,呼呼睡着。
瞪得眼睛通红的鸽子可以借着靖公主手中玉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隐约看到方荡,看到方荡睡得香甜,鸽子就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来。
云剑山的弟子要杀的不是他,他都被刺激得睡不着,甚至闭上眼睛都觉得不舒服,只有瞪大了眼睛用力的喘气,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或许过了一年那么久,外面传来一道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声音:“好运,出来比剑!”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章公公不由得张开双目,靖公主也将颜色变得暗淡少许的玉贝石收起,方荡则打了个哈欠,很不情愿的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但他用力拍了两下脸后,整个人一下就变得精神起来。
章公公一声令下,坚固的盾光阵陡然裂开一道缝隙,章公公开口道:“好运,你不是愿意战么,现在,就去再赢他们一场。”
靖公主双目冷,开口道:“章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叫好运去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