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管青转身离去的背影,刘辩心内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这种失落是源自心底的情愫,刘辩很想将它压下去,可他越是想抑制住失落感的膨胀,感觉却越是来的更加强烈。
待到管青走进一片燃烧着篝火的官兵之中,刘辩低头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短剑,心内莫名的感到他好像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就好似整个人陡然被抽空了一般。
阵阵粟米饭的香味在军营中弥漫开来,许多腹中饥饿的官兵已是迫不及待的端着饭碗,等着品尝那香甜的粟米饭。
在刘辩看来,战饭其实并不好吃,一般来说很少有肉,有的不过就是一些粗粮饭食和少量的青菜。
官兵们却好似浑然不在意这些,有肉时他们是大块吃肉,没肉时他们也是能安稳的下来,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就绝无半点怨言。
“殿下,开饭了!”站在方才与管青说话的地方,刘辩手按短剑正望着管青离去的方向,太史慈走到他身旁,抱拳招呼了他一声。
“嗯!”扭头看了太史慈一眼,刘辩点头应了一声,抬脚朝着官兵们已然为他搭建好的帅帐走去。
前往帅帐的路上,刘辩每走过一处锅灶,都会看看锅内的饭食。饭菜倒也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差,除了黄橙橙的粟米饭和一些水煮青菜,每处锅灶旁,还都摆放着熬出来的肉粥。
热腾腾的肉粥喷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仅仅闻上一闻便会让人很有食欲。可刘辩却很清楚,这种肉粥,闻起来确实很香,可吃起来口感却是一般,毕竟调料只有食盐而已。虽说不是太好吃,肉糜也不是很多,可有了它,却还是能让官兵们沾染上一些荤腥。
刘辩向来注重官兵的饮食,尤其是肉食,他更是下过严令,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官兵们少了荤腥。用他的话来说,官兵是要沙场上猎食的狼群,从来没有听说过狼只吃菜叶便能填饱肚子的道理,狼需要吃肉,比狼更加凶猛的将士自然也是需要吃肉。
正是由于刘辩有着这种理念,即便洛阳急缺粮草,官兵们每日吃饭,还是都会有肉食开荤。与当世的任何一支军队相比,刘辩麾下的军队,无疑是伙食最好的。
领着太史慈,一直走到主帅营帐,太史慈刚要向刘辩告退,刘辩就将他叫住:“太史将军,命人去取两坛酒来,本王想与你一同吃上两盏。”
听说刘辩要喝酒,太史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一名兵士招了招手,待到那兵士跑到近前,太史慈才小声对那兵士说道:“去取两坛酒到殿下帐内。”
“诺!”得了太史慈的吩咐,那兵士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去为刘辩和太史慈取酒去了。
之所以太史慈和兵士听闻刘辩要饮酒,都会先愣上一愣,那是因为军中储备酒水,乃是为了凯旋庆功,行军之时极少有主帅将领饮酒。刘辩如此,也算是坏了一些规矩。
帅帐内已然点上了白烛,由于帐篷并不算很大,两支烛台上燃烧着的十多支白烛,将帐内映照的是一片雪亮。
进了帅帐,刘辩径直走到矮桌后,刚坐下便朝已经跟进帐内却站在一旁的太史慈招了招手,对太史慈说道:“行军路上,本王帐内与将军们营帐应是区别不大,皆是只有一张小桌。今日你我二人,也莫要分桌,便在这一张桌上饮酒如何?”
“末将不敢!”汉末时期,士人吃饭,皆是分桌而食,像刘辩这样出身大汉宗室的人,几乎是没可能与寻常士人同桌而食,他能提出要与太史慈同桌饮酒,在太史慈看来,是莫大的荣耀,太史慈自是不敢僭越,赶忙躬身抱拳,谦辞了一句。
“太史将军只管坐下!”刘辩轻轻朝桌案上拍了两下,对太史慈说道:“帐中并无别个,本王今日只是要与将军如同话家常般闲谈而已。”
“诺!”刘辩如此说了,太史慈也不好再做推辞,他抱拳躬身应了一句,才很是谦谨的在刘辩对面坐了。
太史慈才坐下,去取酒的兵士便送来了两坛酒,与那兵士一同进入帐内的,还有另一名手中捧着盛满肉食陶瓮的兵士。
待到两名兵士把酒和肉食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刘辩伸手取过一坛酒,拍开封泥递给太史慈,对他说道:“你我二人也莫用酒樽,只管对着酒坛,大口喝酒,如何?”
“殿下吩咐,末将不敢不遵!”站起身,双手接过刘辩递来的酒坛,太史慈躬身应了一句,这才重新坐下。
将桌上另一坛酒抱在怀中,刘辩排开封泥,举起酒坛,对太史慈说道:“太史将军,本王敬你!”
刘辩向太史慈敬酒,太史慈如何敢受?他赶忙跪直身子,将酒坛举起,低着头对刘辩说道:“末将不敢受殿下敬酒,末将敬殿下。”
“你我谁敬谁皆不重要。”刘辩微微一笑,向太史慈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将酒坛凑到唇边,“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大口。
刘辩大口饮酒,酒坛内的酒水竟是一滴也没洒出来。看着他饮酒时一动一动的喉结,纵使是习惯了大口喝酒的太史慈,也是两眼瞪的溜圆,惊的直吞唾沫。
一口气灌下去小半坛酒,脸颊红红的刘辩把酒坛往矮桌上一放,对太史慈说道:“太史将军,请!”
“诺!”双手抱着酒坛,太史慈看着坛口,又吞咽了两口唾沫,这才捧起酒坛,大口大口的饮了起来。
“吃肉!”待到太史慈也将酒坛放下,刘辩伸手从盛满肉食的瓮中撕下一块肉,递到了他的面前。
双手接过刘辩递来的肉食,太史慈又谢了一声,狠狠的朝肉上咬了一口,倒是不再像先前那般拘谨了。
“太史将军可知本王此番为何要你率领骑兵?”又撕下一块肉,狠狠咬了一口,待到把肉咽下,刘辩这才向太史慈问了一句好似无关紧要的话。
“末将不知!”虽说刘辩说话时,语气很是平淡,并不能听出任何不寻常的意味,太史慈却是晓得,既然刘辩说出这样的话来,后面定是有更为紧要的话说,否则也不会将他唤入主帅营帐,与他单独喝酒,于是微微躬着身子答了一句。
“长安一带,西凉军共计二十余万!”果然,太史慈在说出不知刘辩深意之后,刘辩接着说道:“此番作战,步兵只是屏障,真正起到决胜作用的,只有骑兵!管亥为人粗豪,虽是有勇,谋略不足。管青又是女儿家,武勇不及将军。本王出兵前,思来想去,这骑兵统帅,只有太史将军做得。”
话说到这里,刘辩再次举起酒坛,嘴角漾起一抹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史慈,向他问道:“将军背负着整场战役的成败,可当得本王敬酒?”
“谢殿下!”这一次,太史慈没再推辞,从刘辩的话中,他已是晓得此战背负的责任重大,于是端起一旁的酒坛“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一大口。
直到太史慈放下酒坛,刘辩才将酒坛凑到嘴边,也大口大口的喝着。
再次喝了一大口酒,刘辩长长的呼出了一股带着浓重酒味的气息,略有些醉意的对太史慈说道:“将军引领骑兵,此番可谓是凶险重重。还望将军珍重,待到凯旋之日,本王再为将军庆功!”
刘辩如此一说,太史慈赶忙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长身跪在刘辩面前,对他说道:“殿下待末将老母如同至亲,母亲曾无数次交代末将,此生即便粉身碎骨,也定要报答殿下恩情。莫说前途凶险,就算明知刀山火海,只要能赢得此战,末将百死而无怨言!”
太史慈一番话,把刘辩说的也有些动容。他赶忙站了起来,走到太史慈身前,伸手托着太史慈的小臂,将他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太史将军乃是本王股肱,本王如何舍得要你深入险境,只是此番与西凉军决战,敌强我弱,将军当多用些心计才是!”
“末将谨记!”两只小臂被刘辩扶着,太史慈凝望着刘辩那双蕴含着信任和期待的眸子,语气很是果决的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但凡殿下有令,末将定当全力完成!”
“好!”刘辩朝太史慈大臂上拍了拍,先是赞了一声,随后拉着他,回到矮桌边,对他说道:“你我继续吃酒!”
一人一坛酒,待到酒喝了个精光,刘辩与太史慈都有了六七分醉意。待到太史慈道别离开帅帐,刘辩躺在铺盖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
军中酒水,要比寻常酒肆中的酒更为浓烈一些,且刘辩饮酒时,喝的又是太猛。酒喝的爽快,可喝完之后,胸腔内却像是沸腾着开水一般,上下来回搅动个不停。
躺在铺盖上,闭上眼睛,刘辩只觉着整个人好似都在旋转,当他睁开眼睛,他又会看到帐篷的顶端,都好像在不住的打着旋旋。
口中一阵干渴,刘辩深深的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当他将这口气息呼出时,他似乎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从口中喷出。
躺在铺盖上着实难受,刘辩坐起身,低着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随后双手按在铺盖上,撑着站了起来。
帐内的白烛还在燃烧着,跳动的烛火,在刘辩的眼中,此刻也是在来回旋转着。
踉跄着走到帐外,刘辩扭头朝立于帐帘外的两名兵士看了看,抬手指着其中一名兵士,大着舌头对他说道:“本王有些醉了,你在前面引路,带本王去管青将军营帐。”
眼下天色已晚,军营中的官兵大多已经睡下,管青此时定然也已是歇下。得了刘辩吩咐,那名兵士并没敢立刻为刘辩带路前往管青营帐。他有些愕然的朝一旁的另一名兵士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这目光却是那么的无奈,另一个士兵即便是有心想帮他,又怎敢阻止身为洛阳王的刘辩。
“愣个甚么?”见那士兵没有动身,刘辩有些不快的皱起了眉头,朝他哝了哝嘴,对他说道:“快为本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