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侯府
一辆半旧牛车在望鲁坊代侯府门前停下,这一片区域,附近都是高门大户,巡逻的官兵一趟接一趟,戒备森严。
车把式是接零散活的,看见了,就先怯了三分,接了下车女子的车钱,就飞快地走了。
女子一身细布棉衣,下面是淡蓝色的裙子,一头乌发,只别着了一根银簪子,皮肤白净,虽看起来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女眷,手臂还挎着个粗布包裹,但却很干净整洁。
付了车钱,她也没去管车夫驾车飞快离去,只站在府门前,抬头看着代侯府,脸上就现出一丝犹豫来。
观望间,又有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停下,从前面车上下来几个小孩,被人领着进了这府邸,看着都是穿着打扮很寻常,却并不畏惧这高门大户,直接就进去了。
后一辆车上下来,则是个带着个药童的大夫,药童大约十岁左右,拎着个药匣子,大夫五十余岁的样子,头发花白了,走过她身边时,那股常年浸在药材气息中的味道,也随之钻入了她的鼻间。
“难道是有人生病了?”
这个猜测让这女子面上犹豫淡去,一咬牙,就直接走上了台阶,正要与两个门房解释自己来意,就被一个走出来的婆子给看到了。
她一看到她,就立刻说:“来了,就快进来干活,大家都忙着,不能发呆!”
“看宅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拿了主家的薪水,总得报效下,不能吃干饭!”
奇怪的是,门口两个门房竟没拦着,女子虽觉得她可能认错了人,因被这高门气势所慑,糊里糊涂就被那婆子给拉了进去。
等进了门,沿着高出地面数寸的走廊而行,折过一带假山池塘,见正房厢庑悉皆小巧别致,不时还见得鸟笼,虽大半空着,有几只已挂上了鹦鹉,画眉,更是觉得这里不该是自己来的地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但随着被婆子指着,稀里糊涂走到一个院落,看到院内景象,她对代侯府原本的印象,顿时就被满府的热闹给替代了。
就见这院子内,正一片忙碌,她视线所及之处,房舍都开着窗户与门,仿佛是在通风,有一些穿着打扮与她相似的年轻女子,正手里端着冒着热气水盆,或是拿着抹布,在打扫着卫生。
再往里走,能看到一扇敞开的门里,有几个女子,多大年纪都有,说说笑笑的在裁衣,因屋内有着火盆,而且今日阳光正好,所以她们也不介意开门让冷风吹进去,个个都露出笑脸,眉眼之间都带着喜气。
女子被这气氛感染,下意识也弯起了唇,随后又看到刚才进府的大夫,竟给一群小孩子依次号脉,检查着身体。
空气弥漫着的食物的香气,是糖心煎饼,很是香甜,女子怯生生地看着,有些懊恼自己糊里糊涂就这么进来了,此时再对人解释自己是被认错人带进来,会不会被呵斥?
刚才婆子将她领进来,给她指了这个院落,就去忙别的去了,可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女子自己清楚,很明显,婆子是将自己误认成了别人。
正茫然不知该怎么办,从不远处的走廊拐角走出来几个丫鬟,她们簇拥着一个贵女,片刻间就到了近前。
似乎是看到她正怯生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贵女停下了脚步,温声问:“这位姐姐,可是一个人来的?”
近了才发觉,这贵女其实极年轻,模样还是少女,还带着稚嫩,只是看打扮,却已嫁,显是府邸的夫人,女子哪里敢应这贵女叫一声姐姐,忙回答:“不敢当夫人这一声姐姐,民妇阿秀,是来这里找人。”
“找人的?”叶不悔原本是得知今日有大夫过来给这些新搬来的东宫旧人的家眷检查身体,所以过来看一看,结果碰巧遇到了这女子,可她的回答,却让叶不悔微微怔住。
“你是东宫哪一家的旧人?”
东宫?阿秀心里就是一颤,忙回:“民妇并不是东宫旧人,民妇、民妇是听闻曾念真来投了苏大人……不,侯爷,所以特意打听着来代侯府找曾念真。”
来找曾念真的女子?
叶不悔一怔,随即说:“曾先生的确就在府中,不过此时却在外面,你在府内稍稍歇息,我让去请找他回来就是。”
说着,就对身旁的一个婆子说:“去前院,问问谁知道曾先生去了哪里,然后你去找一下,就说有个叫阿秀的姑娘来找他,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婆子领命,就去了前面。
叶不悔则对这阿秀说:“看你风尘仆仆模样,是从外地赶路进京的?”
阿秀面上一红,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民妇当日……当日得知他赶赴京城,来投侯爷,就也向替他带信的兄弟索要了地址,跟着相熟的商队,一路到了京城,进了京,先去了桃花巷,在那里听说侯爷已经搬家,就立刻赶了过来。”
这明显就是千里追夫的节奏啊,这是曾念真的桃花债?
叶不悔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面前这女子,虽已经是二十余岁,可还是姑娘,梳着未婚鬟,看着气质也很温柔,但温柔之中透着一种坚韧,让她看了挺喜欢。
至于此女与曾念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曾念真回来了才能知晓了。
曾念真是夫君重视的人,叶不悔就带她去了厢房,又让人上了茶水跟点心,陪着说话,等着回信。
聚远楼中午
这一座酒肆,原本是林玉清的产业,林玉清倒台,产业被瓜分,此处就被小侯爷送给了苏子籍。
位置不错,临水而建,京城楼都不高,只有三层,但面积不小,一楼还算热闹,二三楼设了雅座,屏风相隔,而三楼一个雅间,面湖临窗,上了几个菜,看着外面雪花,曾念真正听着主公说话。
“本侯也不贪多,在京城的话,再开三五家足矣,再多也撑不住。”苏子籍的声音很清晰。
“主上,可是京城酒楼不少,聚远楼当年林玉清是花了不少心思,挖了些厨师,但前阵动荡,还是走了几个。”
“现在虽有点利润,可也不能出类拔萃,再开分店,怕是风险很大。”野道人有些忧虑,现在侯府开支不小,他是主事人,不得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