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性格沉稳,最是规矩不过,谁都没想到阿玉会突然僭越这样一句话。顶 点 X 23 U S
话是脱口而出,不及收口,阿玉也是一说完就意识到不妥,当下就地匍匐下去,请罪道:“婢失言,请少夫人责罚。”
阿玉自幼服侍甄柔,十多年的主仆之情,可谓非同一般,阿玉私下必然也有过其他僭越之举。此时不妥之处,不过是因她在场,两个主子交谈,没有婢子插嘴的余地罢了。再则,她与阿玉也是相熟,就阿玉这点冒然插言小事,还是全心为甄柔之喜而喜,她哪能置之不理?
甄姚看着阿玉笑道:“阿玉你这妮子哪都好,就是太过多礼!我又不是外人,就接了一句话何必请罪?何况你这话也没说错,三公子这可不就是体贴么?”
说着转头看向甄柔说道:“这一路上许是因有大军随行,并未见到三公子如何。不过……”话锋一转,“今日所见,我真是放心了,三公子带你实属上心,不说先前的事,就眼下这份心思,便十分难得。”
眼见甄姚越说越过了,曹劲和她之间委实没有这般深情厚意,哪怕如今也有夫妻之实,仍不能改变他们结合初衷为了利益,不过一桩政治婚姻。
只是这类里实在不好节外生枝。
而且甄姚眼下的情况,若是知道实情,怕是会心存负担。
何况她与曹劲既然已成夫妻,她也想将这段婚姻好好地走下去。
一时之间,甄柔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沉默。
有道是,沉默就是默认。
甄姚看着甄柔默认了,目光忽然看向门口。
厅堂门外,天色暗沉,已经起风了。
北地朔风强劲,刮得庭院里枯枝落叶随风起舞,一片萧瑟。
半晌,甄姚一贯轻柔的声音低低响起,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羡慕,“真没想到三公子这样大权在握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以前是我着像了……”想到前夫王志习一派谦和君子之态,满嘴更是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唇角不经微微勾起,尽是嘲讽意味。
然,不及甄柔主仆窥得一二,复杂的情绪已然消失殆尽,面上只剩一派为甄柔夫妻和睦的高兴。
甄姚转而笑着催促道:“好了,三公子还等着你呢!我可不能再留你了,免得三公子一会儿亲自到我这里来寻妻了!”
心知曹劲让人找她,必然有事要说,用午饭不过顺便,而她也有话要问曹劲,这会儿听着甄姚又打趣上她和曹劲,甄柔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且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她自己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当下便就着甄姚的话,带着阿玉离开。
甄姚径直送到厅堂门口,然后目送离开。
“娘子!”
也不知手扶门框站立了多久,正出神望着甄柔主仆匆匆离去的背影,冷不丁听到亲信婢女阿簪的惊呼,甄姚茫然回神,怔怔循声望去。
阿簪一路从彭城随甄姚远嫁京城,又流转大将军府中,备受欺辱,后来再艰难逃回彭城,主仆二人一直相依为命。而这一路走来,若没有甄姚拼尽性命的相护,她阿簪只怕不知早已上黄泉几回,此生自当结草衔环相报。
此时,见甄姚这样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阿簪简直心疼的没法。
她不过去送三娘子甄柔一下,她家娘子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阿簪忙拾阶而上,扶起甄姚,焦急道:“娘子,您怎了?可别吓婢!要不,婢还是去找三娘子过”
“不许去!”一语未完,只听甄姚猛地厉声打断,脸上是阿簪从未见过的厉色。
阿簪一下愣住,“娘子……”她家娘子性情温和良善,从不曾疾言厉色过,现在怎么……
看见亲信婢女一脸震惊,甄姚彻底回过神来,忙四下一看,庭院虽有使女进出,但都忙着收拾院子,并没有发现她们主仆的状况,这才松了一口气,像以往一样柔柔一笑道:“没事,就是高兴阿柔夫妻和睦,得三公子看重。”
阿簪见甄姚恢复常态,也没深究适才甄姚的奇怪,但到底服侍甄姚多年,对甄姚的性子还是了解,多少猜到甄姚心中该有些羡慕,便嘴快道:“三娘子出身高贵,人美心善,天下好儿郎谁不心仪?三公子自然也不列外。”
虽是感激甄柔对自己娘子的帮助,心里却更在乎甄姚,说着话便转到甄姚身上,“娘子您也一样,想当年和三娘子可是有双生花的美誉!等您治好顽疾,来日回彭城,定能和周公子喜结”
良缘二字不及说出,甄姚已仿佛被踩到痛脚一般,勃然大怒道:“够了!不要再说了!”顾及身在他人屋檐下,咬牙切齿忍住怒声,低喝一声,放下扶在门框上的手,当场拂袖而去。
见状,阿簪惊怔原地,见甄姚忿然走进屋内,她方回省过来,余光却见甄姚先前扶手的门框处,几道指甲划过的痕迹,足以可见当时甄姚是如何用力。
阿簪呆住。
她愣愣地看着门框上的指甲痕迹,想着甄姚的种种表现,心中惊疑不定,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此时,忽然灵光一闪,大娘子甄姜临终前的一幕浮现脑海,尤其是那一字字一句句的泣血之言,轰隆隆在耳边作响。
良久,阿簪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目中亦是波澜不惊,尔后跨过门槛,无事人般步进屋内,径自服侍甄姚去了。
这边阿簪进屋服侍着甄姚,另一边阿玉也服侍甄柔寻曹劲去了。
甄柔和曹劲一直分院而居。
在三房这座三进宅院中,甄柔住在第三进,曹劲则居第二进。
穿过院落之间的连廊,甫一走进庭院,就见张伯正站在东厢门外,指挥着三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从东厢抬箱子出来。
而东厢既是曹劲的书房,也是曹劲的起居室。
远远看去,见那箱子似乎是用来装衣物的,遂甄柔才走到东厢的阶梯下,就抬头问道:“张伯,这好像是夫君的衣物箱子,不知这抬出来是要做什么?”
闻言,张伯才见是甄柔过来了,忙走下廊庑,作了个揖,脸上堆满笑意道:“此处毕竟是书房,不宜长居,公子终于说要搬回正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