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绣画进来报告的事正是他一直防备的,两个人混进了药厂,他们在进入核心车间之时被警卫发现,盘问之时他们说是顶替两名因病休息的工人,这个谎话没有蒙蔽过去,警卫当即向值班军官报告,军官立刻找来车间经理,车间经理否认有工人请假,但却证实有两名工人没有来上班,这不符合工厂的规章制度,而且替班工人也是不能进入核心车间的,随后两人被扣押,与病假工人家里联系,家里人却告诉厂方,这两人一早就出门上班了,根本没病,更没有请假。药厂工人的工资是很高的,普通工人每月都有三十大洋,学徒工每月也有十八块大洋,已经超过了普通工厂正式工人的工资,所以这个厂里的工人都非常珍惜在这里的工作机会,不会轻易旷工。于是两名替工者被带进警卫室审讯,很快他们就招认,两名工人是被绑架了,他们是从彭水来重庆码拜码头的袍哥,本地袍哥聂大爷出四十块大洋要他们混进药厂看看。
“你们怎么看?”宫绣画报告之后,庄继华就把李之龙、唐纵和洪君器找来商议。
“有点奇怪,”李之龙首先说:“这两个人目不识丁,更谈不上认识什么生产工艺了,就算进去了,也毫无意义,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投石问路,只能这样解释,”洪君器说:“目的就是试探我们在工厂里的防备,同时把我们的视线搅乱。”
“可它同样起到惊动了我们的作用,”洪君器的话没有说服李之龙,他皱起眉说:“还有搅乱我们的视线,搅乱我们什么视线,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单单选择药厂。是不是冲盘尼西林来地?”
面对李之龙的一连串问题,洪君器张张嘴,感到难以回答,想了想就冲唐纵去了:“乃健,你是负责安全的,你来说说。”
唐纵平静的笑笑:“洪队长说得没错,对方的目的是扰乱我们的视线,最近重庆很热闹来了不少人,我们以前监视的那个石伊又开始活跃起来。他最近与日本派来考察恢复领事馆的古松取得联系后,就与法国奥姆通公司勾搭在一起,他们地目的是盘尼西林,但我估计石伊可能更多的关注西南开发。”
“那个袍哥聂大爷是什么人?”庄继华问。
“聂大爷全名聂天杰,是望龙门码头的舵爷。手下有两百多弟兄,平素还算守规矩,与奥姆通公司的襄理孙德明很熟悉,而孙德明与化名黄日生地石伊相熟,他很可能介绍他们认识。”唐纵的补充介绍让庄继华明白了个大概,以袍哥做事的风格,如果石伊以一定利益诱惑。聂天杰士完全可能为他出力的。“石伊为什么要搅乱我们的视线呢?”庄继华还有疑问:“他与我们内部是不是有联系?”
“暂时还没发现,不过他与市政府秘书处的秘书丛琳比较熟悉。”唐纵说。
“丛琳?”庄继华想了想还是没有印象,他是副市长,应该接触过秘书处的人。
“丛琳,上海来地学生,原先是来应聘教师的,市政府招聘工作人员时。她又投递了简历,英文比较好,被聘为市政府秘书。”唐纵查过,但他查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不对,”庄继华想想后感到这个时丛很可能是个要害人物:“她是一个来的。还是与大家一起来的,另外她是那个学校毕业的?石伊是怎么认识她的?”
“石伊地公开身份是奥姆通公司的业务员,电厂设备基本都是从奥姆通公司进货,所需零部件也需要从这条渠道进,贺市长重庆市政计划中扩建自来水厂的设备也打算从奥姆通公司走,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这段关系是在唐纵眼皮子低下发生的,石伊把手伸进市政府后。唐纵加强了对他的监视。丛琳与石伊认识后也没什么出轨地行动。
庄继华总感到有那点不对,可始终没想出来。丛琳的经历完全没什么,这两年从全国各地来了不少人,很多大学毕业生,民国时期的大学毕业生有点象前世的大学生,很多也是毕业即失业,重庆提供的工资有足够的吸引力,因此从全国各地都有人来。庄继华他们又需要太多的人,再加上又不是进入开发队内部,审查就没那么严。
“她为什么不当老师了?”李之龙忽然问:“又改为应聘市政府秘书?要知道老师地薪水可是秘书地好几倍。”
潘慧琴最近也去学校当老师了,两个孩子已经可以离开人了,他们夫妻就请了个保姆,潘慧琴也去了刘殷淑她们学校当上国文老师,一个月也有八十大洋。可市政府秘书的名称虽然好听,可每个月地薪水只有二十块大洋,差距是四倍,这就让李之龙感到奇怪了。
“查一下这个人,乃健,按照她提供的履历派人去上海查,此外还要查查她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与开发队有关的。”庄继华沉声道。
经过李之龙这么一说,唐纵也感到其中有蹊跷,他立刻答应,庄继华看看他的抽屉,盘尼西林最关键的资料都在机要室,而日本是他唯一没去申请专利的国家,象这样的专利,一旦中日战争爆发,日本政府根本不会管什么专利法,会直接解密,所以申请专利等于白送给日本人,他才不做这样的傻事。
“另外你再摸摸那个袍哥舵爷的底,如果可以,这次就连他一起端掉。”庄继华有些厌恶这些黑社会,只是四川的袍哥与上海的青红帮一样,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在政经两界和民间都有纠缠不清的关系,川军将领很多都加入过袍哥组织,因此要想彻底铲除他们恐怕比推行减租减息还难,庄继华现在还不想去触动这个马蜂窝。可是只要借口合适,他不介意打压他们一下。
唐纵的动作非常迅速,当天就安排对丛琳的监视,然后派重庆站的副站长秦海廉赴上海调查。同时加强了对药厂资料室地警卫,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可药厂资料室只是一个诱饵,最核心的资料全部在基地保密室的保险柜内,而这个保险柜只存放盘尼西林的资料,钥匙只有庄继华有。
面对新闻界对重庆越来越多的报道,庄继华开始想法给这股宣传潮降温。他开始限制开发对与新闻记者的接触,宣布设立新闻发言人,开发队成员不准私下接受记者的采访,一切以新闻发言人的讲话为准。
盘尼西林引起的热潮在继续,上海公共租界、法租界卫生局联合宣布要对盘尼西林进行检测。特别是其药理和病理分析,要求四川开发公司提供具体资料。这次庄继华没有出面了,而是新闻发言人坚决拒绝了租界政府地要求,声明盘尼西林已经经过临床验证,目前在中国很多医院使用,没有出现过一次问题,租界工部局的要求是无中生有。
随着四川开发公司发言的声明。上海租界当局宣布暂时停止盘尼西林的使用,英法大使向南京国民政府施加压力,要求南京政府出面说服四川开发公司。
行政院长汪精卫刚露出一点口风,庄继华就坚决拒绝,同时联合开发公司的股东通电行政院,认为这只是一桩商业事件,国民政府不宜干涉。汪精卫一看开发公司地股东居然包括了刘湘、邓锡侯等四川全部实力人物,知道事情棘手,立刻撒手不管。
五月的时候,英法大使又找到蒋介石、宋美龄,但蒋介石以江西前线战事紧张。自己无暇分身为借口拒绝了,庄继华早在盘尼西林风波之初就把这种药品的拒绝作用详细告诉他了,同时说明了它对西南开发的作用,以及对将来战事的作用。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双方都僵持不下,杨永泰提出建议,是否可以暂且退让一步。给英法政府一个台阶。他们不是要检测吗,可以给他们一些产品。让他们自行检测,只要专利在手,我们就可以进退自如。
同样李之龙和洪君器也很纳闷,庄继华为什么要如此强硬,给他们检测一下也没什么?“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不是给不给他们检测的问题,这是主权的问题,盘尼西林是在中华民国药品管理局检测过地,用不着租界再来检测一次,否则中华民国政府的权威在哪里?以后新药品是否在中华民国政府检测后,还要送租界工务局检测?”
庄继华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英法政府挑起事端的目的在这里。庄继华坚决不让步,而且把自己的态度向蒋介石报告,得到蒋介石的支持,双方僵持下来。
这一僵持,租界工部局就感到棘手了,他们宣布限制盘尼西林后,这个决定受到几乎所有人地质疑,包括英国人在内的大批病人都跑到中国地界医院治疗,租界医院中医生开始偷偷私自为病重的病人注射盘尼西林,当然药品是病人自己带来的。
就在租界当局下不来台时,梅老爷子发电报,告诉庄继华盘尼西林获得美国药品检测局的批准,可以在美国销售。
“美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发达地国家,他的药品检测是最严格的,他们都通过了,英法还有什么借口要重新检测?”新闻发言人对着中外记者大声疾呼:“他们的目的是想控制盘尼西林,掠夺我们的发明创造。”
来自美国的消息让英法手忙脚乱,法国人退缩了,在欧洲法国公司开始与德意志药业公司谈判,德意志药业表现也很通情达理,法国公司只需要付出三马克就可以获得盘尼西林地生产授权。
既然斗不下去了,工部局借着美国传来地消息,宣布取消对盘尼西林的限制。至此与英法德教授,庄继华大获全胜。
对英法地胜利在庄继华看来是理所当然,也不值一提,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日本人。与英法相比,英国人和法国人都是贵族。做事都有章法可循。而这些小矮子呢,他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平时还可以假装斯文,可一旦利益在前,立刻就原形毕露,坑蒙拐骗偷抢,什么样的手段都能使出来,完全没有任何任何规则。
没有动作让庄继华也没办法,他只有命令唐纵加紧防范。唐纵也很快把对丛琳地调查向他报告了。
“丛琳是插班生,大学四年级时才进入师范大学学习国文,根据她在学校填写的履历,她是香港人,家里经商…..。”
“她在我们这里的履历中没有填写这一段。我认为她有重大嫌疑。”唐纵说道:“我们监视她的这两个月中,发现她与开发队队部宣传处的邵达仁来往比较密切,很可能在处对象。”
庄继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唐纵不知道庄继华是什么态度便继续说:“邵达仁是黄埔五期,四一二之后脱离军队失业,当过报社记者、编辑,后失业。疑参加过第三党。”
唐纵说完之后收起文件夹,等待庄继华的进一步命令,庄继华考虑再三:“你打算怎么处理?”
“暂时不动他们,秦副站长已经去香港了,等他从香港回来,我们就清楚这个丛琳有没有问题了。”
“我估计秦副站长在香港什么也查不出来,如果她是日本人的间谍。日本人在香港就必然有布置,丛琳来重庆才一年多,这个布置必然没有撤销,所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强监视。”庄继华换了个口气,带上了一丝杀气:“不过我们也不能守株待兔。那几个公开地日本人我们可以做点手脚。你去和滕杰商量下,发动学生进行抗议,把他们逼出重庆!”
唐纵一愣,随即问道:“那不是要带来很多外交上的麻烦吗?”
“不管他们就没麻烦吗?反正帐多不愁,去吧。”庄继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总迟疑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他转身要走时。庄继华又把他叫住:“政府的人。你们的人,警察都不能路面。让群众去做。明白吗?”
“明白!”唐纵大声答道,他这下有点明白庄继华规避麻烦地办法了,这才是杀人不见血呀。唐纵转身要出去,宫绣画推门进来:“长官,严总监他们回来了。”
庄继华脸上露出笑意,严重和杜聿明去福建招人已经走了四个月了,一个月前发回电报,说招了三十二人,大部分是连营长,有几个高级军官。严重和杜聿明没说那几个高级军官都是什么人,发电报只是让他们准备营房。弄得庄继华他们心里直痒痒。
“怎么是你,范大哥?”庄继华出去后迎面就见到范汉杰那张略显苍老的面容,这让他非常意外。
“呵呵,校长说你这里缺人,让我过来继续听你调遣。”范汉杰笑着说,庄继华心里却微微一滞,他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一丝揶揄,也有些许无奈。
“按理说,你是十九路军的副军长,来我这个小庙是屈才了。”庄继华看着范汉杰的脸,诚恳地说:“校长既然安排你来,那就说明你对我们的事业肯定有大用。”
“文革,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象宋希濂和胡宗南那样,统兵上战场,老躲在后面,真没意思。”范汉杰见庄继华十分敏感,便立刻解释道。
“一二八淞沪抗战,你还没打够?”庄继华奇道。
“一二八的时候,我就不在国内,那时我还在德国呢。”范汉杰盯了一眼。原来范汉杰在陈铭枢离开武汉后,他也跟着离开武汉去了南京,蒋介石对他地忠诚非常满意,先后派他去日本考察军事,后来又派他去德国学习军事一二八淞沪抗战之时才接到命令回国,回国之后,正好赶上十九路军南调,陈铭枢又力邀他加入十九路军,他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当然事先请示过蒋介石。
听完范汉杰的讲述后,庄继华忍不住感到可笑,这个陈铭枢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了心窍,非要把间谍拉进他的部队,这下好了,全玩完了。
“文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们十九路军中的善战之将。”范汉杰指着周围的几十个军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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