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一阵鸣金之声从北面传来。这声音就像天外传来一般,一下子就揪住了战场上每个人的心。战场之上的并州铁骑每个人,包括先前的主将冯硕还有后来加入战阵的宗胥都愣住了。本来,在他们想来,即使要收兵,也该是秦军那边收兵才是,并州军这边占据着如此大的优势,在这时候收兵,岂不正是亲手放过歼灭敌人的好机会吗?
本来,趁着并州军愣,正是秦军偷袭、厮杀的好机会。但剩余的这不到四千秦军骑兵也是愣住了,他们一样对并州军的收兵充满了疑惑。要知道,他们此时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并州军毕竟训练有素,军纪十分严明,在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开始有规律地回撤。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怎么可能从后掩杀,但还是留了少量的弓弩手断后,缓缓而退。
而秦军的那些骑兵则是一个个愣在战场上,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他们不知道,现在回到自己的阵列之中,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还是弓箭吗?众人都迷茫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己那边的大军。
卢肖和章桓本来也一直在观战。用一阵箭雨将逃归本阵的骑兵射回去之后,他们已经是从内心里放弃了眼前剩余的几千骑兵了。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用这些“废物”拼掉并州的三千重骑兵,那也是一件大幸之事了。
可就在此时,并州军居然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鸣金收兵。这一招实在是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两个人四只眼睛无言相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其实,马焕退军给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爱惜自己的重骑兵,吝惜伤亡。但转念一想,他们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这么简单,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他们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置剩下的这几千骑兵了。他们立即意识到,这便是马焕给他们出的一个难题了。
“怎么办?”卢肖有些无措地问道。
周围的众将佐、士卒都纷纷把头转了过来,毕竟前面的那几千人马和这边步卒里面的四万人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对于如何处置那些人,是十分关切的。
章桓没有想到卢肖竟然直接问出这么棘手的一个问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还请将军亲自定夺!”
卢肖双眼直直地看着章桓,忽然伸出手来,作劈砍状,道:“这样如何?”
章桓心下大惊,暗忖道:“你这厮果然狠辣!”不过,不等他表态,周围的诸将纷纷上前道:“将军,不可啊,临战之际自相残杀,对于士气会有很大的影响啊将军!”
这些将佐上前求恳,立即把更多的士兵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这些士卒由于此时身在阵中,按照军令不能随意移动,但大家眼中的求恳之色也都是一目了然的。
卢肖见事已至此,自然不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连忙笑道:“诸位将军误会了,大家都是袍泽兄弟,我如何会轻易对他们施以杀戮?况且,如今他们并没有败,反而是逼得马焕主动鸣金收兵,对我军士气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提升。本将军再是糊涂,也断不至于残杀有功士卒的,对不对?”
众兵将见卢肖如此说,都放下心来。
卢肖又转向章桓道:“章将军,如今就请你上前去去给前面的那些兄弟们整整队形,让他们有序地退回本阵吧!”
章桓听得一愕。要知道,方才可是他亲自下令射箭,并且还亲手射出第一箭。这才将那些逃回本阵的骑兵赶回了战场。如今,别人上去还好,他上去岂不是危险?若是前面那些骑兵起疯来,每个人对着他来那么一下,他身上立即就会长出几千个透明窟窿了。
随即,章桓立即醒悟过来卢肖的用意。本来,卢肖向自己问计的时候,其实早就有心要将这些骑兵尽数除去的,只是他不愿将这话说出口,以免寒了诸将士的心而已。所以,他便想要通过章桓的嘴说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一向有某有断的章桓竟然会在这个时刻将决定权推回给了卢肖。卢肖心中岂能不恨?
章桓心下虽然悲愤,但这里毕竟是军中,抗命的下场恐怕就是立即死,而上前的话,终究只是有死亡的威胁而已。当下,他应诺一声,拍马出阵。
且说并州重铁骑回到本军阵中之后,冯硕便和宗胥来到了马焕面前。
马焕亲切地笑道:“两位将军奋勇杀敌,老夫在这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我并州铁骑,尤其是重铁骑素称无敌,但若不是有两位这样的年轻悍将统领,这一仗也未必会胜得如此轻松了。老夫在这里先行恭喜两位将军了,战阵之间,出手不俗,立下战之功,可惜可贺啊!”
冯硕听了,矜持地笑了笑。宗胥却惑然道:“将军,非是末将多言,方才我等本可以全歼敌军的,将军为何却要在这关键时刻鸣金收兵呢?”
马焕微笑着向冯硕道:“深平对此有何看法?”
冯硕赧颜一笑,道:“方才那鸣金之声刚刚响起的时候,末将确实也有宗将军一样的疑惑,但方才看见伪秦的那些骑兵迟迟不曾归队,而敌阵之中也并没有撤去防守阵势,才恍然大悟。将军这是在敌军阵营中留下一点肘腋之间的隐患,让敌军有苦不能言。将军高屋建瓴,全局在胸,浑然不计局部得失,末将佩服!”
马焕听得暗暗赞赏,捻须微笑道:“深平知我!那老夫再来考你一考,接下来,我军应该如何应敌呢?”
冯硕肃然道:“敌军人数众多。不过困倦却远胜我军,他们必然会选择主动进攻。我军在军力上终究难以和敌军相抗衡,若是硬拼,我军兵力不足的劣势会暴露得更加明显。所以,我军只需列好阵势,稳稳守住,时间一长,敌军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