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惜柔眼睁睁看着陆航被人扶上启昌侯府的马车,沈君昊站在马车旁与侯府的人说话。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思量许久,她急忙命人送信去泰州,让青竹马上善后,抹去一切痕迹,谨防云居雁等人发现蛛丝马迹。
沈君昊回到凝香院,看着两个儿子分别躺在摇篮内酣睡,复又想起了亲自去吐蕃的想法。在他看来,即便阿里耶等人看错了,沈子寒并不在吐蕃,蒋明轩去了西北也是事实。再说,皇帝既然有了戒备,他怀疑云居雁口中的战事并不会发生。当然,不可否认,皇帝想要威远侯的兵权也是事实。
他知道云居雁一定不会同意他远行,可事情不能一直僵持着。陆航那边,经今日一事,若他还是执迷不悟,许慎之不可能毫无反应。甚至他或许会提出和离。不过如此一来,又会牵扯到云家和威远侯府。
回到卧室,他轻手轻脚地**。云居雁睡得不熟,立马醒了,迷迷糊糊说:“不是已经替你另外铺床了吗?”
“我一个人睡不着。”沈君昊咕哝一句,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身上都是汗味。”云居雁嘴上这么说,还是不忍心把他推开,问道:“陆航怎么样?舅父有没有生气?这桩事多多少都是由我而起。”
“又在胡思乱想。”沈君昊叹了一口气,把酒楼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一本正经地说:“居雁,事情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我想……”
“你想怎么样?”云居雁抓住他的手,闭着眼睛说:“马上就是菲菲和沈三公子的婚事了。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威远侯府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瑾玒的满月酒,大概只能简简单单的,还有瑾瑜的周岁礼……”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们对他们的疼爱,不需要用几桌酒席证明。我现在担心的是,瑾瑜实在太皮了,脾气又坏……”
“你太杞人忧天了。”沈君昊轻笑,“放心,我已经把先生找好了,也对祖父说过了,将来也半个族学,反正银子不花掉,也会被皇帝惦记……”
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话,听云居雁的呼吸慢慢变得轻浅,沈君昊抱住她,渐渐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谨瑜刚睡醒,正在闹脾气,启昌侯府派人送来了一个泰州的地址。沈君昊立马明白,纸上是云惜柔的住址。他朝云居雁看去。
云居雁的注意力完全在儿子身上,随口问:“怎么了?舅父说什么?”
“陆航应该已经交代了。”
闻言,云居雁愣住了。说心里话,云惜柔惹出这么多事,很多时候她都恨不得杀了她,可事到临头,她又犹豫了。云惜柔该死,可成了母亲之后她才明白,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沈谨瑜再顽皮,再爱闹腾,每次她都无怨无悔地哄他,只为了博他一笑。“不如,等找到她之后交给父亲处置吧。”
“你还是太心软了。”沈君昊摇头。云惜柔暂时杀不得。她花那么多心血在陆航身上,他相信她和幕后之人针对陆航一定有一个大计划,针对的对象是他和云惜柔。就算云惜柔什么都不会说,他也希望能从她身上获得追查下去的线索。
云居雁心中亦明白,她的父亲一向心软,而云惜柔活着就是一个祸害。她不再言语,只说让沈君昊看着办。
辰时,鲁氏借着探望沈瑾玒为名抵达凝香院。探望过两个孩子之后,她与云居雁去了内间。
“舅母,表妹夫的事……”
“我过来找你,就是想说,他这样,完全是他自己钻牛角尖,与旁人无关,你可千万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另外,你那个六妹,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云居雁点点头,垂下了眼睑,问道:“表妹的婚事,您和舅父……我……”
鲁氏深深叹了一口气,言道:“看情形,他们上次回泰州之后,他又见过你六妹。你舅父很生气。他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觉得是君昊骗了他。”
“舅母,虽说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可现在这情况,不如趁着没有孩子,和离吧。三婶娘那边,好好解释,她会理解的。”
“我和你舅父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鲁氏拍了拍云居雁的手背,“世上的夫妻,如你同君昊这般的,毕竟少数。这是每个人都要过的一个坎。至于和离还是其他,我和你舅父会认真考量的。”
云居雁点点头,没再言语。鲁氏见她愁眉不展,又劝了几句,最后才说:“泰州那边,具体如何他也说不清楚。我和你舅父商议了一下,在君昊找到你六妹前,暂时让陆航住在郊外的庄子,由你表兄陪着。陆家那边,我们已经让他送信回去了。”
云居雁深知幕后之人一定会有后招,直说这样安排才是最妥当的。
无论是沈君昊、云居雁,还是启昌侯府众人,包括陆航在内,大家都觉得这次一定会抓到云惜柔,可惜,当沈君昊派人快铝泰州,云惜柔早前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陆航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呆住了。他快铝京,直接闯入淮安郡王府。沈君昊在第二天就派人去了泰州。云惜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早就打算消失,二是她一直在监控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证明了她并非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可怜。
沈君昊恨极自己再次晚了一步。他一方面派人在泰州找线索,一方面在京城打探。当他发现陆航酒醉那晚,云惜柔很可能就在对对街的茶楼监视,他又愤怒,又后悔。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云惜柔很可能监视过他或者云居雁。他在自家附近的茶楼酒肆派人暗中查问,果然有人见过戴着面幕的年轻女子盯着他家的大门。
得知这个消息,沈君昊遇到至极点。云惜柔曾经离他们这么近,他居然毫无知觉。愤怒之下,他顾不得其他,索性找上了齐元祥,让他下令巡城的衙差帮忙留意。
云惜柔在当天下午就发现,凡是带着面幕的女人,都是遭到官差的盘问。她立马意识到,这是沈君昊的杰作。
原本,她躲在暗处,虽然很多人都想找到她,但人海茫茫,谈何容易。她的行动一向很**,可如今,官差见人就问,她连过街的老鼠都不如。最让她愤恨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陆航的落脚之处,结果却发现,许慎之居然像看管犯人一样看守他。而陆航呢?他像一个懦夫一样,根本不敢反抗。
这一日,云惜柔站在客栈的窗口,悄悄往外张望。她被困在这间又破又小的客栈已经四五天了。她根本不敢走出房门半步。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隐隐约约听到锣鼓声,又见许多人都往远处的长安大街而去,她回头问青竹:“今天有什么大事吗?怎么这么热闹。”
“可能出了事故。”青竹小心翼翼地回答。
云惜柔听到锣鼓声越来越近,恍然大悟,怒道:“你早就知道,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
“姑娘,外面都是官差,您千万不能出去!”
云惜柔没有理会青竹的恳求。不过,她到底还是爱惜自己性命的。她换上了破烂衣服,故意用煤灰弄脏了自己的脸,这才偷偷摸摸往人群而去。
远远的,她尚未靠近送亲的队伍,就听旁人在她耳边咂嘴:“侯府办婚事,气派果真不同。瞧瞧那嫁妆,都快塞不下了,就连花轿也比普通人家华丽。女人这辈子,能有这样一场婚礼,也算值得了。”
“你们别做白日梦了!人家可是威远侯的爱子,娶的是永州云家的四姑娘,是普通人家能比的吗?听说侯爷和夫人对这个媳妇满意得不得了,聘礼流水似的送去永州。”
“你说起云家,我想起来了。淮安郡王府的大*奶就是云家的大姑娘。人人都说,她不止貌美如花,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自己的相公收得服服帖帖的,王爷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人家命好,不是人人都能一下子生两个儿子的。说起来,那次的婚礼可比这次更热闹,那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
云惜柔听着旁人的议论,两只眼睛都快喷出火光了。十里红妆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可她不止没有婚礼,还要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屈意承欢。云居雁是郡王府的大*奶,云凌菲是侯府的三奶奶,就连什么都不如她的**桐也有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丈夫,她有什么?除了家人的抛弃,官府的追缉,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她还有什么?
云惜柔身子紧绷,握紧双拳挤入人群中。她抬头看去,就见沈子遥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满脸笑容。他的身后,花轿上下起伏,一旁的丫鬟、喜娘正沿途分发喜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