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算是有突破性进展吧?
沈君昊的视线越过马管事的肩膀,朝院子内看去,就见一个女子手捂着脖子趴在地上,全身痉挛。她的身前,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手持大刀,刀尖上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没有用黑布蒙住脸,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对着沈君昊狞然一笑,手中的大刀随之抖了抖,几滴鲜血落在了女子因痛苦挣扎而扭曲的脸上。
“保护大爷!”马管事大喝一声,欲推开沈君昊。
“主子若是要杀你,你早就已经重新投胎了。”男子阴森森地吐出这句话,举刀插入女子的心脏。“主子让我转告沈大爷,一切才刚开始,现在得意还太早。”说话间,他扭动手中的刀柄。地上的女子顷刻间没了声息。他哈哈大笑一声,用力拔出大刀。几滴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伸手抹去鲜血,有恃无恐地说:“沈大爷,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往后门跑去。
“快去抓住他!”马管事猛然醒悟,对着手下下令。几个小厮追去后门,只看到一件沾了血的衣裳扔在地上,哪里还有凶徒的影子。
沈君昊跨入院子。除了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妖娆女子,一旁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全都是一剑封喉而亡,显然,刚才的男人杀人技术很高超。他抬头朝天空望去,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晕。
光天化日,居然在京城当众杀人,幕后之人是不是疯了?沈君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大爷,怎么办?”马管事询问。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沈君昊想到沈子遥那边还有一条线索。他吩咐马管事:“你派人去找齐元祥,就说你听到院子里有求救声,开门一看,正看到有人行凶。你把那人的样子让齐元祥找画师画下来。”
“大爷,他没有蒙面,会不会故意的?”
“他不是说了吗?他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沈君昊的嘴角显出几分讥诮之色。他和云居雁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血肉之躯,幕后之人培养了那么多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死士。如果他只是想要他们的性命,他们恐怕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幕后之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沈君昊气呼呼地带着长顺折返威远侯府。他等了大半个时辰,沈子遥才灰头土脸地回来,带回来的仅仅是一具尸体。尸体上的伤痕与胭脂铺的老板娘如出一辙,都是被人割了脖子,又一刀直插心脏。
“你看到行凶的人了吗?”沈君昊沉着脸询问。
沈子遥点点头,“不止是我,还有街上的路人也看到了。他一边杀人一边对我说什么,他主子的目标是你,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杀人不眨眼,根本不怕被人看到。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希望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沈君昊咬牙切齿,又问沈子遥:“你应该带了随从的,没有追上吗?”
沈子遥羞愧的摇头,“我带着他们追了两条街,只找到一件衣裳。”
沈君昊没有说话。整件事太疯狂,太匪夷所思了,而他的线索又断了。
直至回到凝香院,沈君昊的眼前依旧不断闪现胭脂铺老板被杀的画面。他是男人,但他只是普通人,是正常人。前前后后,光他和云居雁知道的,幕后之人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人,十个手指早已经数不过来了。
云居雁哄了儿子睡觉,回到屋子就见沈君昊对着一张画像发呆。“你回来了。”她走到沈君昊身边,“事情办得怎么样?沈三公子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看到了画像中的男人。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沈君昊心里升起一股希冀。
云居雁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认识画像上的男人,但不是这一世。前世,这个男人是许弘文的随从。自她嫁入许家,这个男人就已经在许弘文身边了,且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她一直不喜欢这人,因为他让她觉得阴冷,残暴。
等等!云居雁猛然抓起桌上的画像。
前世的兴瑞十一年正月二十,她落湖的那天,她之所以站在湖边,因为她和许弘文起了争执。那时候的她和许弘文,除了他强迫她与之行周公之礼,平日里早已没话说了。他们的争执因为很多事情,包括云惜柔,包括许家的人,包括各种琐事,但他们争执的起因却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蓄意顶撞她。她想赶走他,但是许弘文不同意。
如果这个男人“蓄意”顶撞她这点,必须再加上“刻意”二字,那么她出现在湖边就不是偶然。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居雁,你怎么了?”沈君昊奇怪地看着她,“就算你没见过他也很正常,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云居雁的目光移至沈君昊的脸庞。她很想问他,前世的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出现在湖泊边。前世的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他为什么拼死都要救她?就算他们曾在年幼时有过一面之缘,那也不过是懵懂情怀。他们既然已经各自成婚,他为什么不惜性命要救她?
“居雁?”沈君昊脸上显出几分忧色,转身搂住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云居雁放下画像,伸手捧住沈君昊的脸,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在泰清居前,你一眼就认出我了吗?”那个时候,她看到的他是前世的植物人,是水中救她的恩人,并不是未婚夫沈君昊。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沈君昊一脸不解。
“十岁的我只是小女孩,和十六岁的我截然不同。你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你这话,是陷阱吗?”沈君昊笑问,又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不过他很享受被她捧着脸蛋,至少能让他暂时忘记血淋淋的画面。
云居雁凝视着沈君昊。她根本没法证实前世发生过什么。沈君昊因何出现在湖边,她又是被谁推下湖泊,这一切她全都无法得到答案。她失望地叹息,正要缩回双手,却被沈君昊拉住了。
“你认识画像上的男人?”沈君昊询问。
“算是见过吧。”云居雁含糊其辞地回答,又问:“你为什么拿着他的画像?他是谁?”她知道沈君昊爱吃醋,有时候霸道又不讲理,不允许她的眼中有其他人。先前说起前世的种种,她故意弱化她和许弘文的婚事,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不高兴。若是要解释这个男人是谁,一不小心就会扯出前世的那桩婚姻。她得小心回答。
沈君昊隐约觉得云居雁隐瞒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怀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看到这个男人杀了胭脂铺子的老板娘,之前又把威远侯府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云居雁听得目瞪口呆,追问:“他就在光天化日下杀人,当着很多人面的?你和沈三公子都没能抓到他?自沈三公子身受重伤,他不是一向带着随从出门的吗?”
“其实事后我和子遥都觉得,事情不像是简单的杀人灭口,反倒更像是……怎么说呢?”沈君昊沉吟,“应该说,那人想让我看到他,甚至是看清楚他。”
“为什么?”云居雁的心猛然一揪。“看清楚他”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认出他”。沈君昊并不认识这个人,唯有她,她才能称得上“认出他”。
沈君昊一边思量一边说,“我带的人不多,又都是普通的家丁,所以他选在了那个小院。出了后门就是小巷,很多岔道,很多人家,我的人根本追不上他。子遥那边,那人虽然也没有蒙面,好似有恃无恐,但他并没有正面面对子遥,杀人的时候离得也比较远,事后又有人故意扰乱子遥的追缉。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幕后之人想让我看清楚画像上的人,可不止是我,就算是马管事、长顺他们,也从没见过这人。回来之前,我还特意去了一趟衙门,他并不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
云居雁越听,心情越沉重。她转头朝画像看去。那人除了是许弘文的随从,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身份。难道前世的时候,这人是幕后之人安排在许弘文身边的?前世的幕后之人就在谋划某件事?而他谋划的东西和她及许弘文有关?云居雁越想越糊涂了。
“居雁?”
“什么?”云居雁下意识回了一句。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里见过他。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沈君昊侧目。
“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其实这人我只在梦境中见过……”
“然后呢?”
“其实我只看到他跟在许弘文身边。如今许弘文都死了这么久了,这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沈君昊听到这个答案失望。说到许弘文,他又想到了章巍,叹道:“你说过,梦境中,许弘文是状元,章巍是榜眼。这次没有许弘文,希望他能高中状元……”他戛然而止,不确定地问:“二弟突然决定考科举,会不会因为幕后之人同我们想的一样……他希望二弟替补许弘文的空缺?”
“我不知道。一切都太混乱了。”云居雁紧拧眉头。
沈君昊看她这般,急忙劝说:“算了,不要再想了。马大夫说过,你不能总是劳神。关于这个人,我已经让齐元祥全城通缉他了。”说完这话,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入夜,云居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前世的那桩失败婚姻,让她格外珍惜她和沈君昊的生活。扪心自问,许弘文固然居心叵测,但在那场婚姻中,她也有责任。
“怎么,他又踢你了?”沈君昊在她耳边轻声询问,转身抱住了她。
“没有,他很乖,比瑾瑜乖多了。我把你吵醒了?”
沈君昊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手掌已经习惯性地探入她的衣襟,轻抚她的肚子,仿佛在哄未出世的孩子睡觉。
云居雁抓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在想,一辈子很长,我们真的能相守一辈子吗?”
“你又在胡思乱想。”沈君昊不满地嘟囔,“我们一定会相守一辈子的。这一世,我们不会再错过了。”他脱口而出,随即猛地睁开眼睛。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说出这话?
云居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他含糊不清的话语。她自顾自说:“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真的不容易。有时候,我很害怕,将来的哪一天,我们突然就不爱对方了,甚至不想和对方同床共枕……”
“傻蛋,需要我证明,我有多爱你吗?”
“你别闹,我说正经的。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以为自己不爱对方了……”她的声音消失在了缠绵的亲吻中。
迷迷糊糊间,云居雁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沈君昊就站在她面前。他风尘仆仆,满脸胡渣。她从没见过他这么邋遢。
“我以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原来是我错了。这辈子,我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她哭着诉说自己的思念。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她能真实地感觉到指尖的微微刺痛,还有她的心痛。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按在墙壁上,不顾一切地亲吻她。他的粗鲁,他的急切证明了他的思念。他们疯狂的缠绵,仿佛想让对方因自己而融化。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他们只属于彼此。
云居雁知道这是一场梦。她努力想让自己醒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前世的那个湖泊,那个沈君昊拼命想救她的地方。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慢慢的,场景变了,确切地说,四周的景色变了。树木发芽了,地上长出了青草,天空的颜色也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云居雁环顾四周,忽然间看到沈子寒就站在许弘文曾经站立的地方。沈子寒像许弘文一样,直视着在水中挣扎的她和沈君昊。他们站在同样的地方,就连站立的姿势也一样。
“怎么会这样!”云居雁一下子坐起身,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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