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昨日才放出风去,故意让人知道,许氏把连同葡萄园在内的一千亩地交给她打理了。她没想到老穆一家反应这么快。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一大家子,十一口人,就指着葡萄园过活,当然紧张了。
云居雁安抚了**桐几句,让她安心住下,随后让人把老穆的娘子带了进来。老穆的老婆也是吐蕃人,名叫阿里耶,庄里人都称呼她阿里婶或者老穆家的。她大约五十岁上下,身上穿着八成新的衣裳,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一见到云居雁便笑着行礼,说话没有半点口音。呈上了她自己做的葡萄干之后,她便要向云居雁磕头。
云居雁命鞠萍扶了她起来,又让玉瑶给她搬了个小杌子,笑盈盈又带着点兴奋,急切地问:“听说你是吐蕃人,可会养马?”
她这话一出,不止是阿里耶,就连鞠萍、玉瑶都被她吓了一大跳。云居雁却依然兴致勃勃,自顾自说道:“昨夜我想了一晚上。既然母亲把地交给我打理,我自然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事。”她抿嘴笑着,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是得意,紧接着又问:“你们北方人是不是都会养马,骑马,赛马?”
听云居雁多次提到养马,阿里耶的笑容有些僵硬,恭敬地答:“回姑娘,以前在吐蕃的时候倒是骑过马……”
“以你的经验,一千亩地做马场是不是太小了?是不是该让母亲把周围的地也买下?”
一听马场,阿里耶的嘴角有些抽搐,书迷们还喜欢看:。他们向许氏租了二百亩地种植葡萄,这二百亩地就在云居雁所言的一千亩地中央。她若是要把这一千亩地改成马场,恐怕他们种植了几年的葡萄园会毁于一旦。“姑娘。这马儿可不是这么好养的。”她小心翼翼地劝阻,即使明知这话不会有任何效果。
云居雁的脸上依然难掩马上就能大干一番的激动,浑不在意她的话,无所谓地说:“我知道不好养,所以才问你们会不会。如果你们也不会,我就去北方找会养的人过来。只要出得起银子,还怕找不到养马的人吗?”
“姑娘,这养马不止在人,还要有水草,马崽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云居雁收了笑容。
阿里耶一见。急忙跪下了。刚想说话,只听云居雁不满地说:“我知道你心疼那些葡萄藤,放心,我也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最多今年不收你们的租子。”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说不是!”云居雁一下子怒了,手一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桌上的茶杯被她扫落在地,“呯”一声碎了,温热的茶水溅了阿里耶一身。
房内的其他人都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鞠萍与玉瑶面面相觑。又与云辅派来的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玉瑶上前低声劝着云居雁,鞠萍急忙把阿里耶拉了出去。叮嘱她好好在家呆着,不许乱说话。
玉瑶半推半就把云居雁送进了内间,见主子脸上并无任何不悦,她小心地陈述:“姑娘,那些正儿八经的马场,朝廷都是有规矩的……”
“谁说我要养马了?”云居雁笑着反问,也不解释,只是吩咐道:“你让她们进来吧,我有话说。”
待众人进屋,她首先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自己并没有真的要养马,但对庄子上的人,无论什么人问。她们都要坚持说,她真的要砍了葡萄园改马场。且已经得到了母亲的许可,就连官府那边也搭好了关系,只等着把田地都收回来。这次她突然来庄子小住,为的就是办马场的事。
大家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当面拂逆了她的意思。云居雁心知,事情很快就会被捅到云辅和许氏面前,遂单独留了鞠萍,对着她说:“姐姐,这次的事我是受了沈将军之托,暂时不便向长辈吐露太多的内情。不过幸好,此事在两三日之内便能了结。这两三日要劳烦姐姐了。”
“姑娘的意思是让我瞒着夫人和老太爷?”鞠萍面有难色。
云居雁摇头,正色说:“我知道,你和嬷嬷们的职责便是照顾我,让长辈们知道我安然无恙。我并不是要你们说谎,只是希望你们别把我装疯卖傻的行径描绘得那么细致,省得长辈们担心。”
鞠萍见云居雁说得诚恳,想到自己的确是来监视她的,脸有赫意,但还是尽责地问:“姑娘,刚刚您那么做,除了想让大家相信您办马场的决心,同时也是让阿里耶知道你已经恼了她吗?”
“差不多是这样。”云居雁点头。见鞠萍沉吟片刻便答应了她,同时愿意帮她与云辅派来的两个嬷嬷协商,她接着说道:“我待会儿会吩咐玉瑶,让她告诉别人,我越想越生气,所以决定好好安置老穆手下的佃农。凡是本地的农户,愿意留下的,只要在今日之内留下姓名,我都给他们涨工钱,若是吐蕃来的,愿意留下的也涨工钱,不愿意留下的,我派人送他们回吐蕃……”
“姑娘,您手上的地契虽然只有一千亩地,但这附近多的是良田,农户不在少数。”她的言下之意,怕有人会浑水摸鱼,同时得罪了其他地主。
云居雁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说道:“我有言在先,是阿里耶得罪了我,所以我收的只是他们的手下。”
其实云居雁的计划并不复杂,先引诱老穆的手下,留下一份名单,其他书友正常看:。这份名单除了可以对比庄里原本的记录,还可以挑拨、动摇老穆的心绪。最重要的,她虽不忍心马上驱走来此谋生的吐蕃人,但至少要让她掌握每个人的背景情况。
鞠萍默默听着云居雁的叙述。她虽心有担忧,并不认同她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为,但她也知道云居雁是许氏的心肝宝贝,许氏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就算许氏一时不同意,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个十七八的小厮站在沈子寒面前,口齿伶俐地说:“将军,总管说,请您找一个记性好,又面生的人,随小的去田间给吐蕃来的佃农们做登记,务必一定要记清楚那些人的相貌和名字。如果将军怕有人趁乱离开,可以派人在各路口等着。万一有人不告而别,先将人拿下后再慢慢辨认。”
沈子寒思量着小厮说的每一句话,故意问道:“你们总管有没有说为何突然间要做登记?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吐蕃人吗?”
小厮想也没想便答道:“回将军,家里有多少人,管事自然知道,可家里那么多人,管事不可能记得每个人的容貌,又怎么知道现在的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意思是生怕有人冒名顶替,所以才要再登记一次。
沈子寒看他说得流利,脱口而出:“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回将军,自然是小人的管事。”小厮同样不加思索地回答。
沈子寒笑了笑,没再追问,找了手下与小厮一起离开。大约一盏茶之后,他换了便服,匆匆出了客栈。行至离葡萄园不远的田埂上,远远就见不少人围着两个桌子。人较少的那桌,围着桌子的都是五官较明晰的吐蕃人。
说起来,他虽知道吐蕃那边一直有人定期与这边的人交换消息,但他从没见过那人,也不确定联络点是不是就是这片葡萄园。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这事只有他和几个心腹知道。此番即便抓不到奸细,把葡萄园的吐蕃人排查一遍也是好的,书迷们还喜欢看:。
想到云居雁的爽快,沈子寒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不多会便回了客栈,换了衣裳后又匆匆离开了。
云家别庄的回廊下,**桐望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不决,隐约中还能听到二门外小孩的哭闹声。一整个下午,她听到了很多事,也看到了整个庄子因云居雁的一句话而忙碌了起来。
眼见着快到晚膳时间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屋去找云居雁。看玉瑶远远走来,她急忙迎上去探问:“姐姐,那些人还没走吗?”
“三姑娘,您还是唤奴婢玉瑶吧。”玉瑶恭敬地行礼,看了看二门,恼怒地说:“是他们先得罪了姑娘,现在又来哭哭啼啼的,赶也赶不走,怪不得姑娘那么生气。”
**桐点点头,又问:“大姐真要办什么马场吗?”
“三姑娘不知道吗?”玉瑶反问。
**桐紧抿嘴唇,失望地摇摇头。她还想再问什么,玉瑶已经行礼退下了。独自沿着回廊慢行,**桐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听人说,永州这里根本不适合养马,可云居雁一个心血来潮,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弄得整个庄子人仰马翻。
再说那一千亩良田,自己的嫁妆加起来都不知道值不值这个价钱,可她呢,仅仅因为有一个好母亲,从来都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三妹,想什么这么出神?”云居雁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桐。
**桐一下子白了脸,后退一小步,低低唤了声“大姐”。
“是不是抄书抄得太闷了?”云居雁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拉了**桐入屋,随即又“咦”了一声,问道:“三妹,你怎么不戴我上次送你的那支簪子,怎么,不喜欢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