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佑的神色,沈君昊知道,他一定清楚内情。他握住云居雁的手,把她挡在自己身后,对着沈沧说:“祖父,关于四姨的婚事,想必您已经听到过一些传闻。这事可不止关系到四叔父一家。若是因此与其他人起了误会……”
“你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要说起来,还不是云家……”
“闭嘴!”这一刻,连沈沧都恨不得扇吕氏一耳光。沈君昊已经告诉他,沈子遥的母亲接触鲁氏的事。如果不是云居雁刚怀孕,她们很可能已经透过鲁氏见了面。吕氏再这么闹腾,不止云居雁心中不痛快,若是闹出什么闲话,说不定会影响他们和威远侯府的关系。
吕氏被沈沧这一声喝骂吓得脸色发白,但为了儿子,她还是梗着脖子说:“父亲,君灿先前的婚事都是被他们云家……”
吕氏的话未完,只听清脆的一个巴掌声,她已经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沈佑。不止是沈君昊和云居雁,沈沧也愣了一下,心下立马生出几分不悦。
不待吕氏发作,沈佑拉住她,对着沈沧说:“父亲,她身体不舒服,才会胡言乱语……”
“你居然打我!”吕氏尖声大叫,痛陈自己为沈家生下儿子,又衣不解带地伺候过婆婆等事,哭闹间,她已经坐到了地上,屋子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又可笑。
沈君昊只是站在云居雁身前,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云居雁焦急万分,只能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心中一片后悔。她只恨自己对前世的记忆太过笃定,才会忘了小心提防。她一直认定只要自己不插手,云凌菲就一定会嫁给沈子遥。
沈君昊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担心。又朝沈沧看去。沈沧对吕氏的泼妇行径也颇为无奈,毕竟就像吕氏说的,她生了儿子。又伺候过婆婆,沈家是不能休了她的。
好不容易哭闹的吕氏被下人架了出去,沈沧这才质问沈佑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佑懊恼地说,前一日,吕氏的兄弟给他们送东西的时候,吕氏嘴快,顺口就说了沈君灿会娶云凌菲的事。他也不知道吕氏的兄弟会不会对旁人说,又会怎么说。
云居雁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沈佑这话分明是假的,根本就是他们想逼云凌菲嫁给沈君灿想出来的损招。若是在往日,若是搁在普通人身上。众人大概只会笑话沈佑。可现在呢?之前有云惜柔闹酒楼的事,云凌菲的婚事迟迟没有订下也是事实,旁人难免会觉得云家想攀高枝,谋算沈家。退一步,就算没有这些的闲话,沈子遥的家人会如何想这件事?沈佑他们根本计划好了,就算娶不到云凌菲,也不让她嫁好人家。
“祖父。”云居雁绕过沈君昊,上前一步对着沈沧说:“既然四叔父、四婶娘这么中意孙媳娘家的妹妹。孙媳也只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番。其实孙媳娘家的五妹,也是温婉贤淑,容貌秀丽,针织女红更是不在话下。以孙媳看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她都再适合五弟不过。”
她这话一出,不要说是沈佑,就连沈沧也是惊愕地看她。云凌菲是云家三房的嫡长女,她的父亲是科举出身的朝廷命官,母亲是泰州陆氏的嫡女,可云映雪呢?他的父亲是庶出,生母是个妾室,嫡母的娘家也早已败落。不管怎么看,她和云凌菲都是云泥之别,更不要说,人人都知道云家二房名义上是择府另居,实际上根本是被赶出云家的。
沈佑回过神,气得嘴唇颤抖。若是沈君灿娶了云映雪,他的脸往哪里搁?他好歹也是淮安郡王的儿子,又是她的叔父,而她进门不过半年多。沈佑越想越生气,但碍于沈沧就在面前坐着,只能压着火气说:“居雁,你祖父刚才就说了,你五弟的婚事自有他做主。”
“四叔父,您记错了吧?祖父不是刚才说的,是一早就说了。”
沈佑被云居雁呛了一句,怔了一下。他一直觉得云居雁绵软,被沈君昊卖了丫鬟也不敢做声,上次吕氏去凝香院闹事,还是杨氏和赵氏帮她出头。他怎么都没料到她敢在沈沧面前呛他。
云居雁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可能惹恼了沈沧,毕竟她是一个外来者,又是晚辈。她没再理会沈佑,只是对着沈沧说:“祖父,孙媳无状了,但今日的事……若是四婶娘娘家的兄弟真的误会了,不小心对外人说错了话……就算孙媳娘家妹妹的名声不打紧……”
“祖父,此事一定要尽快处置,否则说不定有人会以为我们趁火打劫。”沈君昊在一旁帮腔,一脸担忧,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朝云居雁看去。这几个月来,她对他温存体贴,他差点忘了,小猫也是有爪子的。想当初他们没成亲那会儿,她可没有少与他争执,之前面对许弘文和云梦双她也是寸步不让。沈佑想捏软柿子,恐怕是选错人了。
沈沧对云居雁突然之间想让沈君灿娶云映雪,错愕过后也有几分生气。就算他早已打算让沈君灿低娶,但也不能如此之低,毕竟是他的孙子。可沈君昊这么一说,他只能朝沈佑瞪去。沈子遥受了重伤,生死未卜,凶手也没有找到。他们仓促之间把他家看中的媳妇抢走,岂不是摆明了和人家过不去?再说沈佑做的这件事,明显就是不入流的肮脏手段。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你这么说,就是你五妹尚未定亲?”
沈沧的一句话,沈佑的脸色瞬时发白。“父亲!”他“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说:“君灿是儿子的长子!”
云居雁对着沈沧说道:“回祖父,五妹一直是二叔父、二婶娘的掌上明智,所以他们想多留她两年,一直尚未定亲。”虽然二房已经搬出云家,但云居雁怕他们暗中寻事,所以一直悄悄注意着他们。
自云梦双死后,钱氏和丈夫的身体时好时坏,为了儿子的前程,他们一心想把云映雪高嫁,但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们本身又没有多少资本,根本难以如愿。这一回,如果云映雪能够嫁给沈君灿,不管沈君灿是什么样的人,对他们而言都犹如被天上掉下来的好运砸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云居雁平淡无波的声音听在沈佑耳中简直是火上浇油。此刻他也顾不得沈沧了,回头喝问云居雁:“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沈家的媳妇,你如何能……”
沈君昊打断了他,反问道:“四叔父,在此刻之前,我曾私下与您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您当时不是说了,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吗?其实我和居雁从来都不想惹事的。”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他们耍手段,他和云居雁才不会理会沈君灿的婚事。
沈沧看沈君昊一味护着老婆,刚想喝止他,沈佑已经忍不住先行发难,怒道:“你这么话是什么意思?其实我早前就想问问你,我的儿子哪里配不上……”
“够了!”沈沧原本就身体不适,此刻更觉得心力憔悴。他扬声吩咐门外的管事把沈佑带走。
沈佑这会儿是真急了,也顾不上与沈君昊、云居雁生气,只是一味哀声恳求沈沧,反复强调沈君灿是他的嫡长子,将来他们还要靠他养老送终,他的婚事决不能马虎云云。
这些话听在沈沧耳中,分明是说,沈佑一家子在他死后要指着媳妇过日子,所以一定要娶个有财有势的。他一向心高气傲,已经被这话气得够呛,眼见着沈佑像乞丐一下跪爬着上前,欲抱住他的腿,他抬腿就是一脚,怒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看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云居雁心中尴尬,只能朝沈君昊看去。沈君昊暗暗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云居雁看沈沧气得直喘气,心生不忍。而沈佑被踹了一脚却依然不放弃,一个快四十的男人居然当着晚辈的面哭了起来。她想劝沈沧别生气,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适合,只能再次朝沈君昊看去。
沈君昊误以为她又心软了,心中直叹息。他看沈沧大概是要叫人把沈佑强行拖出去,上前一步说道:“祖父,四叔父和四婶娘的态度着实让我们糊涂。不过不管怎么样,结亲是喜事,总不能最后结成了仇家。不如这样吧,若是四婶娘的娘家人没有误会,也没有对旁人说过什么闲话,此事就此作罢,反正也就我们几个人知道,总不至于出去乱说。可倘若事情已经难以挽回,还望祖父以大局为重。”
沈沧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沈君昊有时候脾气虽差点,说话难听点,但也不失厚道,比起眼前没骨气的小儿子使的不入流手段,简直好太多了。再想想四房老是与云居雁过不去也不是办法,若是沈君灿真娶了云映雪,就算沈佑和吕氏一时气不过,将来也总有和缓的一天。
他稍稍顺过气,对着再次爬到自己脚边的小儿子说:“你知道什么是自作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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