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看着沈绣怒气冲冲的小脸轻笑。“其实你的脾气和你大哥很像。”
沈绣不屑地别过头去,语气生硬地说:“你到底为了什么事找我?”
“我刚刚就说过的,我只是来问你,要不要我陪着你去见他。”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替大哥来试探我的?”
“随便你怎么想吧。”云居雁叹了一口气。她看得出,沈绣很害怕,很惶恐。这是她的疏忽。沈家虽然有专人处理她的婚事,也有人教导她常识,但那些人不会安抚她的情绪。她想安慰她几句,可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每天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听八卦,因此的的确确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怎么样的人。其实事到如今,是怎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
沈绣看云居雁仍旧是风轻云淡的态度,顿时觉得鼻子酸涩。她什么都不明白,就像二哥说的,大哥和我们是不同的,她其实是和大哥一样的。她这般想着,眼泪顺着眼睫毛滴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好好的,你哭什么?不怕我笑话你了?”
“你现在就是在笑话我!”
“好吧。”云居雁无奈地叹息,“我知道你既害怕又不安,可是你冲我发脾气有用吗?”
“谁说我害怕了?”
“好吧,你不害怕。不过我在半年多前倒是又担心又惶恐。算起来,我比你好些,至少我见过你大哥。知道他是嘴硬心软的人。只是家里的其他人我大多没见过,也不知道大家的脾气秉性如何,更不晓得你们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云居雁细细叙述着当时的心境。沈绣明白,她这是在安慰她,她低着头。右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道理她都明白,她只是需要有人与她说说话,至于沈子寒那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可是看到了又如何呢?她的未来与他不会有半点交集。可另一方面,正因为无关,她才更想见他最后一面。
“三妹。很多人都说,女人嫁人就等于第二次投胎,一切从头开始。其实你的将来就在你自己手中。”
云居雁的声音唤回了沈绣的思绪。她抬头朝她看去,突然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只想让自己过得舒心……”
“大哥这般疼你,你现在当然这么说。”
“一开始我也像你这样,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只能告诉自己,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况且,我不是为他一人而活……”
“你说得轻巧!”沈绣的语气颇有云居雁正在说风凉话的意味。
云居雁看沈绣大多数的话题都围绕着她的婚事,心知她对沈子寒的感情并没沈绣自己想象得那么深。想想也是,她不过是在几年前与沈子寒见过几次。之后沈君昊就刻意把他们隔离了,她对他能有多少的感情?甚至很可能只是沈绣的逆反心理。“三妹,其实做人应该往前看的。”
沈绣低头不语,依然纠结于是否应该去见沈子寒。云居雁自知不能替她做决定,只能耐心地等着。她相信,沈绣的问题不是能不能看到沈子寒。而是她自己能不能彻底明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快中午了,云居雁只能说道:“你大哥和沈将军约的是茶楼,恐怕中午之前就会离开。”
沈绣沉默许久才道:“你真的愿意陪我去看一眼?”
“我过来之前就已经命人把马车备好了。”
听云居雁回答得如此爽快,沈绣反而犹豫了。她相信云居雁不至于会坑她,但她知道,自己快成亲了,若是被人发现此事,总是不好。与自己的一辈子相比,与他见面真的那么重要吗?她不是决定做自私的女人吗?她不是告诉自己,就算没人喜欢她,她也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吗?
云居雁把沈绣的矛盾心情看得分明。女人有时候很傻,就像她,明明不会酿酒,也不喜饮酒,还不是坚持要用寿安寺的那株葡萄架上的葡萄酿酒。此刻的沈绣已经意识到,她的将来不在沈子寒,其实她真正要的是对过去的了断。
“如果你怕连累我一起被你大哥骂,不如……”云居雁朝四周看了一眼,“不如我替你送一碟你做的糕点过去,就当是提前对沈将军送别,我猜想他很快就要回边关了。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糕点,怎么都是你的心意,更是对过去的告别。”
沈绣再次朝云居雁看去。她一直知道云居雁并不是恶毒的人,不会凭白无故陷害别人,却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为她着想。想想她从一开始到现在说的话,每一句似乎都在劝她放下沈子寒,好好面对自己的婚事。回过头想想,如果不是青竹的那些话,她会这么想见沈子寒吗?其实在沈君昊隔离他们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和沈子寒是不可能的。她轻声感叹:“很多事情,其实只在一念间。”
云居雁不知道沈绣从何而来的感慨,只能追问:“或者你想亲自送去?”
沈绣摇头道:“还是大嫂帮我送去吧。如果不方便,就说是你送给大哥的。”
一声“大嫂”让云居雁知道,沈绣已经软化了。“这是难得一见的机会,这次错过了,你们可能一辈子不能再见,你要想清楚了,将来可别埋怨我,指责我没有兑现承诺。”
“你一定要如此这般说话吗?”沈绣十分不满云居雁的语气。云居雁不以为意,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她,打算送什么糕点,装什么盒子,要不要带几句话过去。
沈绣同样没有接话,只是走到桌前看着自己早上才做的糕点。她原本并不喜欢进厨房的,可这些日子,唯有揉面才能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做的糕点不如厨房的师傅,也及不上云居雁的手艺,但她还是一天隔一天就去厨房摆弄。
命丫鬟拿来食盒,她顾不得在一旁端详自己的云居雁,只是亲手把糕点一块接一块放入盒中,脑海中回忆着自己与沈子寒寥寥几次见面。她每放一块,都觉得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在她盖上盖子的那刻,似乎已经把属于她和沈子寒的一切都装在盒子内了。
云居雁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沈绣手中接过盒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由自主的,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背,想给她一点支持。沈绣似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惊恐地抽回自己的右手。云居雁看着她别扭的样子,轻轻笑了笑,转身欲打开房门,却被沈绣叫住了。
“你有话要我转达?”这是云居雁想到的唯一可能。
沈绣摇摇头,沉吟片刻说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又或许是我多心了。”
“什么事?”云居雁侧目。
沈绣再次摇头,不确定地说:“我曾无意中看到青竹和长安说话。那时候觉得大概是三哥有话对二哥说,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三哥要传话,也是找长平才对。或许青竹和长安是私下说话。”
云居雁思量着沈绣的话,又觉得她的目光另含深意。“三妹,你是在告诉我,与长安有私情的不是青纹?”云居雁边说,便观察着沈绣的神情,接着问:“其实你知道青纹和谁走得比较近?”
沈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说,她曾两次看到青纹往沈君儒的院子方向而去,但不知道是不是薛氏命她去传话的。
云居雁心中明白,沈绣所谓的“看到”是假,实质上是在暗示她,她觉得和青纹有染的是沈君儒。
云居雁虽然和沈君儒往来不多,但在她的感觉中,沈君儒怎么都不像是利用男色达到目的的人,她实在无法想象,他的温文淡雅用在讨好丫鬟身上。再说前世的沈君儒带着沈家的人长居景州,安心过着庶民的生活,不像是野心勃勃,心有不甘之徒。
云居雁怀着疑惑离开沈绣的院子,命玉瑶拿着糕点去茶楼,说是她做了送去的。因为不能无端端送东西给他们,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又在二门口吩咐了玉瑶几句。
玉瑶知道糕点是沈绣做的,却不知其中含义,只能按吩咐而去。马车出了郡王府,一路往沈君昊与沈子寒见面的茶楼而去。行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马车突然一个剧烈颠簸。
“怎么回事?”玉瑶扬声询问。
“姑娘,刚才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车夫的话音未落,车外已经传来了女人的嚎哭声。玉瑶是云居雁的大丫鬟,不该在市井抛头露面,只能命小丫鬟下车问问怎么回事。可不过转念间的功夫,车子就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
不远处的药铺内,沈君烨和沈君儒穿着便服并肩走出,只听沈君烨说:“三弟不用担心,昨日大哥虽然问了你的伤势,但我已经搪塞过去了。以大哥的脾气,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
沈君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了被人群团团围住的马车上。沈君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玉瑶的马车,讶然道:“这不是家里的马车吗?是谁在车上?莫不是大嫂?”(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