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会后悔的?”沈君昊深深叹息。
云居雁依偎着他,轻轻摇头。关于爱情,她说不清楚。她以为自己爱着现代的植物人,可重生之后,他们一次又一次争吵,却又一次次见面,他的步步紧逼让她意识到,他和现代的他是不同的。此刻,她爱的是他,真真实实的他,会惹她生气,也会哄她高兴。可将来呢?
一辈子很长,很远。他赞她美丽,但她终有年老色衰的一日;他们日日同床共枕,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他们都有厌烦对方的一天。他公开的承诺很感人,但太过遥远了。
“你不会明白的。”沈君昊突然开口。
“明白什么?”云居雁伸手环住他的腰。这是她熟悉的姿势。不管将来如何,她都要抓住当下。
沈君昊抚摸着她的长发。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他对云辅说的是真心话。或许其他人觉得他太傻,太不可理解,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从小就在等着她长大,等着她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无条件地爱他。
好不容易他终于见到了她,却又在同一天发现她,她选择了别人。一直以来他努力逼迫自己不爱她,却情不自禁越陷越深。当他绝望地想要放弃,却意外地发现,她同样爱着他。虽然她爱他起因只是一个荒诞的梦,但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感情,这份感情不是梦,是真实而无暇的。
他们都深爱着彼此,这就够了。
他收紧手臂,让她紧贴着自己,在她耳边喃喃:“你现在不相信,没有关系的,时间会证明的。我们的不同,但终点一定是相同的。”
“我们的确实不同。”云居雁重复。前世她错过了,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两人相依相偎。直至马车停在了沈家的二门,沈君昊才扶着她下车。
因为长公主那边的事耽搁不得,沈君昊下车后直接去了枫临苑。沈沧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心中亦十分惊讶。以他的了解。长公主有时虽嚣张任性,却很少在别人背后动龌龊的小动作。当年她和许氏之间的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云平昭表态后,她也表现得很大方,至少表面上很得体。更何况云堇的生父不过是个庄头,而那个所谓的“三爷”也就是个奴才。
沈君昊生怕沈沧不愿在这个时候得罪长公主。让云居雁对云堇难以交代,急忙说:“祖父,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人救出大牢再说吧。长公主那边,明面上我们已经给足了面子了。”
“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沈沧冷哼。
沈君昊无赖地笑笑,索性直言:“祖父,居雁怀的可是孙儿的第一个孩子。她可不能激动的。”
沈沧瞥了他一眼,冷言道:“现在这个时候,我做什么都不方便。你自去安排就是。”他朝沈君昊挥挥手。想了想又叫住了他,叮咛道:“你也知道这可是我的第一个曾孙,你可给我仔细着些。没人管着,可不等于你可以胡作非为。”他知道他们至今都同床共枕。
沈君昊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为了云堇生父的事,他陪了云居雁吃了晚饭,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直至二更才回到房间。发现云居雁还没睡觉,他责备道:“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若你不愿意先睡。找个丫鬟叫我一声也行。”
云居雁递上一张信纸,解释道:“这是不久前舅母遣人送来的。”
沈君昊看了书信才知道,原来今日蒋明轩去了启昌侯府,鲁氏这才没空去云家接云惜柔。至于蒋明轩为何突然去找许慎之,鲁氏的信上并没说缘由,沈君昊只是想到。陆航依旧住在蒋家。
不管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亦或是蒋明轩一直居心叵测,沈君昊都想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等过几天吧,过几天子遥就该回京了。”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对云居雁说,还是对自己说的。
“沈将军仍旧不愿回京过年吗?”云居雁小心地问。
沈君昊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还是要等子遥回来,才知道详情。”他已经隐约听说,沈子遥的母亲似乎想与鲁氏结交,应该是想打听云凌菲的事。恐怕沈子遥的婚事会先于沈子寒的定下。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了,沈君昊催促着云居雁赶快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许慎之和云辅先后送了消息过来,告诉他们云辅等一行人将在后天回永州。
当天晚上,衙门公布,云堇的生父因为受刑后重伤不治,死于狱中。这是沈君昊第一次独自经手这样的事,他又怕弄得不好,让他和云居雁都无法面对云堇。在云居雁睡着后,他在书房等了一整晚,直至确认他们一家人已经安然出城,且他的伤势并无性命之忧,这才安心。
又过了一天,鲁氏通知云居雁,云辅为了买回永州的手信,接了云惜柔上街。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云辅,只能派了随从一路护送。鲁氏隐晦地表示,若云辅的意图只是买礼物,此行最多不过三两个时辰,不会有事发生。
云居雁一看这封信,一下子又紧张了,对着沈君昊说:“我总觉得会有事发生,不如我让玉瑶她们陪着我……”
“当然不行!”沈君昊急忙摇头,“马大夫说了,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若她真又什么图谋,或者就像你说的,她恨透了你,你此番前去,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
听到他这么说,云居雁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屋子内焦急地等待着,
午时三刻,马管事突然来了,气喘吁吁。他还来不及开口,玉瑶领着鲁氏的丫鬟亦出现在了回廊上。云居雁整颗心重重一沉。她千防万防,步步小心,最后还是出事了。
“祖父和六妹发生了什么事?”她泄气地问。
马管事愣了一下,答道:“大奶奶,在下是来告诉大爷。王爷正为五少爷的事发火……”
“五弟又怎么了?祖父不是命他不许出房门半步吗?”沈君昊紧紧皱起了眉头。
马管事急忙回说,早些时候,沈君灿和沈佑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吵了一架,罔顾沈沧的命令。跑了出去。沈沧知道这事之后很生气,说是他若不在晚饭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马管事的话音刚落,玉瑶已经领着鲁氏的丫鬟站在了房门口。那个丫鬟口齿清晰地说,云辅和云惜柔在酒楼吃饭的时候,遇上了沈家的某位少爷。说到这,她看了沈君昊一眼。又转而说,她一早得了鲁氏的命令,若是有事发生,就先来通知云居雁,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去启昌侯府回禀了。
联系马管事所言,沈君昊直觉地认为云惜柔一定是遇上沈君灿了。他急忙对云居雁说:“你先不要急,我去看看。回来再说。有祖父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让玉瑶和锦绣跟着你的。”事到如今,云居雁反而冷静了。待沈君昊等人离开。她独自坐在屋子里思量始末。
云惜柔拦截许氏的信,怂恿云辅带她上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毋庸质疑的。她主动告诉云辅,他们不该住在沈家,她对沈君昊表现出太过明显的企图,她顺从地住在了启昌侯府,这说明了什么?是为了麻痹所有人,等待临行前的最后一击?
退婚的传闻,二弟生父突然出事……难道退婚是铺垫,二弟生父出事。是为了牵制二弟……她难不成是想嫁入沈家,与我继续未完的斗争?
云居雁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前世云惜柔不惜为妾,也要让她难受,她根本不是真的喜欢许弘文,她不过是像疯子一样,把她当成了假想敌。这一世沈君昊明白地表示。他不会纳任何人为妾,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不对!她怎么知道沈君灿会跑出去?又怎么知道他们会在酒楼遇上?
云居雁在屋子内急得团团转。她一直害怕云惜柔盯上沈君昊,却忘了他还有弟弟。虽然云惜柔订婚了,虽然沈君昊的几个弟弟都订婚了,但那又如何?只要在公共场合闹出点事,云辅绝对愿意孙女再次嫁入沈家,而沈沧呢?即便不愿意,恐怕也得接受。
沈君昊的几个弟弟,三弟沈君儒和三房的四弟很少出门,二弟沈君烨是丫鬟生的,又不得长辈的喜爱,相比之下沈君灿是四房的嫡长子,又冲动,又自命风流……
“她……不,他们,他们一定一早就选上了沈君灿!”云居雁恨恨地嘀咕。
这些日子,四房出了太多的事情,前几天沈君灿才硬闯过凝香院,又大闹了枫临苑,惹得沈沧大动肝火……
等等!
云居雁用力摇头。“一切根本就在幕后之人的计划之中,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有内在联系的!”她嘟囔着,在心中默默把一切重新思量。忽然间她想到了沈佑。他为何会在今天与沈君灿争执,沈君灿又为何突然就跑了出去?
不由自主地,云居雁想到了肖氏一家。按时间算,肖家的那个姑娘很可能是沈佑的初恋。最后她孩子没了,人也死了,兄长一家不得不背井离乡,最后落得客死异乡。
沈沧不知道肖家人的结局,这不等于沈佑不知道。他对肖氏一家到底存了什么想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他和蒋明轩什么关系?那天蒋明轩为何突然去找舅父?”云居雁喃喃至于,只觉得越想越混乱。“谁在外面侯着?”她扬声询问。
“大奶奶,是奴婢香橼。”
“你找人打探一下,四老爷为什么和五少爷起了争执,这会儿王爷是不是还在生气?”
香橼应声而去。小半个时辰后,她回来告诉云居雁,四房的丫鬟全都不敢离开院子,只知道似乎是沈君灿为吕氏抱不平。至于枫临苑那边,刚刚有管事从外面回来,院子里的下人都慌慌张张的,应该是沈沧正在发脾气。
香橼才刚说完,赤芍从外面回来,告诉云居雁。沈佑和吕氏被叫去了枫临苑。
一听这话,云居雁再也坐不住了。她正要换了衣裳去见沈沧,沈君昊派人回来传话,只告诉她。云惜柔被鲁氏接回了启昌侯府,他和沈君灿送了云辅会云家的宅子,很快就会回去。玉瑶和锦绣一个跟去了启昌侯府,一个正伺候着云辅。
沈君灿为何需要送云辅回去?云居雁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她只恨沈君昊话说一半,但此刻就算她派人去问,也是迟了。想了想,她带着香橼去了枫临苑。
枫临苑的正屋内。沈沧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沈佑和吕氏并排立在沈沧的右侧。吕氏看到她,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她恐怕已经杀了云居雁无数次。
云居雁顾不得吕氏,眼睛的余光朝沈佑看去,却只见他低着头,压根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着三人行过礼,云居雁对沈沧说:“祖父,孙媳的祖父、二弟和六妹不日就要回永州了。不知道到时孙媳能不能送一送他们。”
“你!”吕氏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沈佑拉住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沧睁开眼睛打量着云居雁。仿佛在思量她的意图。除了商贾之家,已经很少有嫡庶姐妹同嫁一夫的事情,但长姐当家,嫁个庶妹入夫家当妯娌,时不时帮衬着,比让陪嫁丫鬟嫁管事更管用。
“祖父,六妹已经定亲了,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一定是看我家君灿……”
“住嘴!”沈沧喝止吕氏。又对云居雁说:“关于你家六妹的婚事,之前也听你祖父提过,只是这次她随着你祖父上京……”
云居雁相信,沈沧一定是听过退婚的传闻,但她还是肯定地说:“祖父一向喜欢六妹陪着,我想到大概也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祖父想带着他上京城见识一下。至于婚事,祖父一向最是守诺。”她在告诉沈沧,云辅不会为了让云惜柔嫁得更好而蓄意悔婚。可惜她嘴上说得笃定,心中却没有百分百的信心。最让她忧心的,她不知道酒楼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无论是妁桃的事,还是沈君灿硬闯凝香院的行为,都说明他是一个草包。
吕氏也不知道外面确切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从沈沧的言语中听出来,儿子可能要娶云居雁的六妹。在她心中。别说云惜柔只是丫鬟生的庶女,就算是云家正经的嫡出姑娘,也配不上她的儿子。这些日子,她为长子的婚事可是卯足了劲,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任由嘴里的肥肉变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听到云居雁说云惜柔已经定亲,且云辅不想不守信用,她冷哼一声,小声讥讽:“是啊,亲家老爷确实守信,一年前才会死缠烂打,一定要……”
“闭嘴!”沈沧再次喝止了吕氏,又命沈佑和吕氏先去外面侯着。待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沈沧问云居雁:“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相公虽然已经去了,但他尚未来得及告诉我内情。”云居雁如实回答,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沈沧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思量。吕氏的心思他很明白,但沈君灿本身就是一块朽木,以沈家现在的情况,娶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并不一定是好事,况且吕氏选的也不过尔尔。只是云居雁的六妹他虽只见过一次,却并不喜欢。不是说她的外貌不如云居雁,而是她的眼神太过闪烁。
“我来告诉你实情吧。”沈沧缓缓开口,“你六妹和你祖父在酒楼用午膳。你六妹没有带丫鬟,一个人到了外面的走廊,不知道怎么的就遇上了君昊的五弟。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最后的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同一时间,启昌侯府内,许慎之皱着眉问鲁氏:“她怎么样,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只是哭。”鲁氏满脸地不悦,嘀咕着:“若不是我们答应了居雁,居雁的母亲怀着身孕,家中没有其他人,我们该连夜把她送回永州的,也省得被她连累。”
云惜柔虽然不是许氏的生的,但许氏到底是嫡母,有管教的责任。“她早就订了亲,应当明白,若是……”
“老爷,您不想想,她一个大家闺秀,有什么理由身边没有丫鬟?再说我们派了那么多人跟着,亲家为何把人都赶下楼?说不定……”鲁氏咽下了后面的话,满肚子恶心。她知道当初的指腹为婚,云辅根本就是看中沈君昊是沈家的嫡长子。
“有些话,我们毕竟是外人。在居雁和君昊面前,你可不要乱说。”
“这个我自然知道。”鲁氏点头,又担忧地说:“他们可都是已经定过亲的,也不知这事两家想如何收场。”在她想来,云辅若是有脑子,为了不连累云凌菲,就该让云惜柔急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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