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谴责
“你们干什么!”
随着沈伦的呵斥,大夫的银针已经扎向了薛氏的昏睡穴。
“你竟敢——”沈伦脸色铁青,硬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云家的事他很清楚,他从来都不喜欢云居雁。从知道凤箫之事开始,他就恨不得从没有那桩婚约。碍于大夫在场,他只能沉着脸跨入屋子。
云居雁知道他误会了,他直觉是她在谋害他的爱妻幼子。她能辩白吗?她能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的公公辩白吗?她只能恭顺地说:“父亲,母亲的情绪太激动了。不如让桂嬷嬷和青纹扶着母亲去歇息。请您派人赶快去抓药。”说着她从薛氏手中抽出药方,递给沈伦。
沈伦脸上顿显赧色。他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吩咐随侍赶快去抓药,又看着青纹和桂嬷嬷把薛氏扶走。他的目光从云居雁身上瞥过,定格在沈君茗的脸上。
随着大夫的手起针落,沈君茗已经停住了抽搐,不过他脸上的青紫色越来越重,而大夫的眉头越拧越紧。
“李大夫,小犬……”
大夫摇摇头,银针已经扎向了沈君茗的百会穴。沈伦已经来了,云居雁可以找借口离开,可是她移不开脚步。从前世开始,她就对小孩有一种莫名的情节。或许是因为无子产生的补偿心理,或许她只是喜欢天真无邪的孩子。她紧张地看着大夫的银针落下,期待着沈君茗的反应。
沈伦注意到了云居雁的专注,他也看到了她紧紧交握的双手。他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她是希望沈君茗醒过来,还是祈祷他永远别醒。他年纪不小了,已经有三个儿子。在他心中。为了家族减少纷争,他不该让薛氏怀孕的。若不是薛氏贤良淑德,他或许已经这么做了。
“李大夫。十一弟的情况如何?”云居雁见大夫停下了动作,情不自禁地问。
大夫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嘴里喃喃着:“时间耽搁得太久了,在下实在不敢断言。”他看向沈伦。解释道:“因为夫人拦着在下施针,在下情急之下只能让夫人稍稍歇息,请世子爷见谅。”
云居雁犹豫着是否应该告诉沈伦,其实与大夫无关,是她的意思。正在她迟疑之际,肖妈妈带着一个五六十岁,体型微胖的嬷嬷走了进来。
两人向沈伦行礼。大致说了经过,沈伦这才确信是薛氏失去狼,拦着大夫救治,也知道云居雁先去请沈沧做主,因为等不及了,才选择扎晕薛氏。
云居雁亦知道沈伦直到此刻才相信她。若是沈君昊误会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她都会很难过,很伤心,很生气。可沈伦怀疑的是她的人格,她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这或许就是在乎与不在乎的区别的吧!
云居雁在心中暗暗想着,待肖妈妈带着胖嬷嬷走后,她小声问大夫:“李大夫。汤药可能需要不少时间,不知道是否有解毒丸或者其他方法先替十一弟清除毒素?”
“他中的什么毒?”沈伦迫不及待地问。
“回世子爷,大奶奶,小少爷中的是无色无味的萛花毒(见文末),此毒是萛花的汁液提炼而成,在北方并不多见,因此并没有现成的解毒药丸。”
“犬子的情况如何?”
“小少爷虽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但如果不能尽快清除毒素,恐怕……”
“恐怕如何?”沈伦一脸紧张。
“恐怕会让小少爷没有以往伶俐。”
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如果沈君茗成了傻子……她的心中满是自责。如果不是她害怕承担责任,她根本不应该等沈沧派人过来。她从一开始就应该制服薛氏,让大夫抓紧时间治疗。“李大夫,绿豆水有用吗?”她小声询问。
“绿豆确有解毒功效,但……姑且一试吧。”
在大夫的许可下,屋子里顿时忙活开了。云居雁不敢动手,只能站得远远的,远远看着。在沈伦面前,丫鬟们不敢下重手,沈君茗又昏迷着,根本不会主动吞咽。绿色的汤汤水水从他的嘴角流下,淋得衣服上、床上都是,狼狈不堪。云居雁看着着急,忍不住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灌下去,只有灌下去了,才能解毒!”
众人听到她的话,却只是朝沈伦看去。沈伦面无表情的站着,许久才说:“能灌多少是多少吧。”说罢背过身去。儿子才那么小,他不忍心看。
丫鬟们得了沈伦的命令,这才敢捏开沈君茗的嘴。随着汤水的灌入,他的肚子鼓了起来,紧接着开始剧烈呕吐。大夫见状,脸上显出些许喜色,急命丫鬟们继续灌。渐渐的,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呕吐声让云居雁也不忍心听下去,而沈伦早已走出了房间,默默立在廊下。
不知过了多久,沈君茗的脸色稍有和缓,抓药的小厮也回来了。云居雁看着沈伦的背影。他是沈君昊的父亲,他们的身形十分相似。她不在乎沈伦怎么看她,但是她在乎沈君昊。她走到廊下,对着沈伦行了礼,低声解释:“父亲,之前媳妇冒犯母亲,实属迫不得已。”
“恩。”沈伦不咸不淡地点点头。虽然知道云居雁当时并没恶意,但他依然不喜欢她。她是长得不错,但她年仅十岁居然就哄得沈子寒送了凤箫给她。之前儿子明明不想要这桩婚事的,可他们成亲也不过两个多月,儿子就已经处处护着她了。最重要的,薛氏告诉他,不仅仅是泰州陆家的陆航,就连一向处事淡然的蒋明轩也对她念念不忘。女儿美丽不是错,狐媚却是最要不得的。
“想必你的父母一定教导过你,为人媳妇,妇德才是最重要的。”
沈伦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犹如一记闷棍打在云居雁头上。他可以不喜欢她,他可以给她扣莫须有的罪名,但不可以指责她的父母没有教会她什么是“妇德”。“敢问父亲,媳妇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严肃地问。
沈伦见她不仅毫无愧色,还一副辣气壮的模样,心中更是不满。他转头看向她,只见阳光下的她肤白如雪,唇红如脂,乌黑的头发在光影下泛着夺目的色泽。因为是守制期间,她的衣着极为朴素,也没有多余的首饰,可饶是如此,依然难掩她的光芒。
“很多事,做错了就来不及了,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沈伦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怅然。曾经有一个同样美丽的容颜承诺与他相守一生,可最后,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如今他们的儿子已经十九岁了,他却依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他。“你回去吧。”说罢,他转身往薛氏的房间而去。
云居雁心中气恼,却又不能顶撞沈伦。如果他明明白白说出她哪里“妇德有亏”,她还可以解释,可以辩白,可以证明,可现在这样含糊其辞的,就等于不给她机会就判了她死罪。她不喜欢这种莫名的谴责,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回了凝香院。
吃过午饭,云居雁这才有时间细细冥想一整天发生的事。既然萛花毒在北方极为罕见,这就是说,沈君茗百分百被人下毒了,可是谁下毒,目的又是什么?她马上想到了张铁槐夫妇刚从阳羡回来。恐怕他们是整个沈家唯一从南方回来的一对夫妻。
“难道这是要栽赃嫁祸,说是我给沈君茗下毒?”自言自语间云居雁慢慢摇头。她和她的丫鬟都没有机会接触沈君茗,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或许萛花毒本来是为了栽赃嫁祸我而准备,因为发生了其他的事,所以不得不提前?”
云居雁一边思量,一边喃喃,直至沈君昊回家,她都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心中更是气恼。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沈君昊照例抱了抱她。他一整天都在外面,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过什么。待云居雁把经过说给他听,他又急又气地骂道:“你是笨蛋吗?”
“我……”
“遇到这种事,你不想办法躲得远远的,居然主动往里搀和,你是想气死我吗?”沈君昊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你让大夫给她施针,以后她有个头痛脑热,就都是你害的。你说什么绿豆汤,若是真遗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能证明不是绿豆汤引起的吗?还有,父亲嘴上没说什么,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吗?那些丫鬟婆子看你这么上心,她们又会怎么想?指不定在暗中说你做贼心虚。甚至你不敢做主,无奈之下只能去请祖父,他们还能说你故意拖延时间……”
“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明知沈君昊只是担心,但云居雁还是很生气。她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但你不要忘了,他是你的亲兄弟,我想救的是你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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萛花毒是本人杜撰的,莫考证。实在找不到适合的毒药,头都大了,只能现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