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云居雁照例去给薛氏请安。薛氏只是为吕氏摔倒以及不孕的事感叹了几句,并没暗示或者明示想让云居雁为她作证,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关于于翩翩,她歉意地对云居雁说,是她错信了别人的话,半句都未提及云居雁曾要求单独见于翩翩的事,只是婉转地承诺她会严格按照沈沧的吩咐行事。之后两人闲话了几句,薛氏主动提醒云居雁不要忘了去探望吕氏,她稍后也会前去探望。
云居雁明白,如果她独自先去探望吕氏,就等于告诉薛氏,她摆明要与之对立了。云居雁哪边都不想站,但沈君昊说得没错,她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如果与薛氏撕破脸,她这个媳妇就只能等着被婆婆折腾。虽然她不是大丈夫,但能屈能伸还是能做到的,因此对薛氏说,她先回凝香院等她处理完家事再一起去探望吕氏。
云居雁原本以为吕氏看到她们一同前往,一定会气愤。可再次让她出乎意料的,吕氏居然只是怏怏地躺着,薛氏与之说话,也好声好气地回答了,全无半点怨气,更没有提枫临苑发生的事。
因不想搀和她们之间言不由衷的对话,云居雁的注意力一直在床边的小女孩身上。小孩的脸皱巴巴的,还没睁开眼睛,头发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她并不哭闹,只是安静地躺着,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前世的云居雁非常想要一个孩子,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她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想尽办法都无法如愿。看着眼前的小生命,她很想碰触她,但她知道她不能。
她看得出,吕氏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此刻的吕氏表面虽没什么,但心中一定满是怨恨。几个妯娌之中,她一直以自己最能生儿子而自傲,如果却落得不能再生的下场。之前她因为怨恨薛氏而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以后保不定她会因为怨恨干出更疯狂的事。
辞了吕氏,云居雁送了薛氏回玉衡院,这才回去自己的住处,却见沈君昊已经在等着她了。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他拿了一套藏青色的衣裳给自己。她接过一看,居然是男装。
“快穿上,我带你出门。”
云居雁被他的话吓到了。“你不会以为我穿上这衣裳,从这里一路到大门口就没人认识我了吧?”
“你不会穿男人的衣服?我不介意帮你的。”沈君昊说着就要上前解她的扣子。
云居雁吓得捂住领口往后退去。看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不满地说:“你不要老是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沈君昊生怕玩笑过了·她恼羞成怒,真的不愿和自己出门,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这衣裳是我特意让人做的,你快去换了,我保证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那你先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云居雁有些心动,又有些担心。沈伦昨日才骂过沈君昊,不过以薛氏的为人,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拆穿他们的,可是万一被沈沧知道了呢?她有些泄气·嘟囔着:“我们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沈君昊知道她的担心,可他为今天想了很久,又做了不少安排·本来还愁怎么说服薛氏,现在知道薛氏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会轻易放弃。最终云居雁还是跟着他上了马车,玉瑶她们也被他留在凝香院。
云居雁第一次这样子出门,没有丫鬟也没有随从,赶车的是长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我们这样子,不会有事吗?”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这样就害怕了?”沈君昊故意嘲笑她·忽然想到她和许氏曾在永州城被地痞围攻的事·急忙安慰她:“祖父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我,我不喜欢他们碍眼·所以他们会远远跟着。~”
“你也太任性了。”
“是啊,不然怎么能成为街知巷闻的纨绔子弟呢?”
云居雁轻笑。她从刚刚就注意到·他一直拿着一个盒子,也不说他们这是去哪。不过她知道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把自己卖了,也就安下心来。听到外面好似有哀哭之声,她正想悄悄把帘子揭开一条缝,就被沈君昊阻止了。
“不要看,不是什么大事。”
云居雁疑惑地看着他。他的神情瞬间多了几分凝重,却又故作轻松地说:“你呀,穿上男装也不像男人,反倒不伦不类的。”
“虽不是大事,但还是有事发生是吗?”
“只是死人罢了。天下哪一天不死人?如果你真要为此难过,只是与自己过不去罢了'像你同情四婶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必须自己承担后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谁都不可能例外。”
云居雁摇头道:“我不是同情四婶娘,她不过是自作自受,我只是怜惜那个孩子。今天四婶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听说四叔父也不曾看过她,不要说名字,她连乳名都没有。”她说着又有些难过,毕竟孩子的早产与她也有关系,她不确定地问他:“你说,如果我请祖父赐名,祖父会答应吗?四婶娘他们会不会因此对她好一些?”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祖父那边,如果你有恰当的交换条件,祖父会答应的,只不过——”他无奈地笑了笑,“我猜多半是你吃亏。”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云居雁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该多事的,可她就是放不下。将来,如果她能有一个孩子,他们的孩子,那该多好啊!如果她一直没法怀孕,他会怎么对她?他会要求收通房吗?
沈君昊看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只能安慰她:“你不要想太多,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四叔父他们的女儿,总归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过得好。”
云居雁点点头,忽又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君昊本不想说,见她态度坚决才道:“前天,我们去见岳父的那天,确实死了不少人。
不过那些人······怎么说呢,之前他们应该得到官府的通知,命他们不要去山势险峻的地方,也不要去河滩等地。郑大人因为这事,不止惹得上峰不快,还被同僚嘲笑,改天我得请他喝酒赔不是。”
云居雁不知该作何感想,叹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问道:“你为什么要向郑大人赔不是?······这位郑大人难道是前年的探花郑道然?”
“你怎么会知道他?”沈君昊错愕。郑道然不过是县丞,他也是偶然才认识他,就连沈子遥、蒋明轩等人也并不记得他。
云居雁只能干笑一声反问:“郑大人是探花,容貌又特别,我知道他很奇怪吗?”
想想郑道然的相貌确实让人过目难忘,沈君昊没再追问,只是说:“祖父不喜欢我们结交官场中人,就算父亲带着三弟去认识的也都是一些有衔无职的,所以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与他熟识。”
云居雁点点头,没再追问。按照后世的记载,沈沧的真正身份一直未有确实的证据,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地要求自己的子孙,云居雁不由地感慨伴君如伴虎。前世的她很想许弘文加官晋爵,这一世的她却觉得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家人,只有身边的人才是真的。名誉地位不但不能让人获得幸福,有时反而是累赘。
沈君昊见云居雁不说话,以为她也是因郑道然的相貌而对他有误会,解释道:“其实道然兄不止才学好,脾气好,为人也十分正气。在你说起山泥倾泻之前,他已经由此担心了。当年人人都道他是状元的不二人选,结果在殿试的时候却只得了一个第三,大半是受外貌的连累。”
前世的云居雁并不知道郑道然,她之所以马上想到他,因为他在后世的史书上太出名了。她记得应该是十年后,皇帝突然很喜欢一个妃子,更喜欢她生的儿子。那位妃子被封贤妃,是当时的大将军冯魏的女儿。那时候郑道然刚刚回京任职,不知为何居然冒然上言,称此事会扰乱朝纲,又传说他在私下说贤妃媚主无德之类的,最后他被皇帝入罪,没几天就莫名其妙-死了。
如果事情仅此如此,郑道然当然不会那么出名,他的成名是后世发现了他的手迹,上面预言了不少在他自己死后才发生的事。虽然不至于事事准确,但有不少成了事实。
云居雁不想沈君昊因他惹上什么麻烦,遂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也从未见过郑大人,但我想皇上选的是才,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外貌而否定他的才学。或许这位郑大人正直无私、才高八斗,可官场有官场的生存之道,皇上可能只是觉得他不适合吧。”
沈君昊再次因为云居雁的话而诧异。他虽觉得不少人因为郑道然的相貌而误会他,但他不久前才劝过他,告诉他,他的脾气若是不改,恐怕会在官场举步维艰。
好吧,我知道穿男装出门有些狗血,让我撒一下狗血吧!求粉红粉红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