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沈君昊以为自己不可能心想事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云居雁正从泰清居走出,迎面向他走来。他急忙收敛神色中的懒散失望,换上了自以为倾倒众生的微笑。走了两步,他又觉得没必要,遂收起笑容,一本正经走了过去。
若不是丫鬟提醒,云居雁根本没发现沈君昊正迎面走来。看到他们是由芷槐院的丫鬟引路,她知道他应该是刚见过她的父母。想到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他们的婚期,她恨不得上前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可大庭广众的,她不想再惹是非。
待到两人靠近,云居雁只是礼貌地说了三个字,便不再言语,侧身让他先行。沈君昊看得很清楚,她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甚至她的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若不是那声“沈公子”,他几乎以为自己对她而言是不存在的。
虽然他不喜欢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仿佛想透过他看到别人,但是他更讨厌她无视他。他知道她不想他们的婚期提前,但这事是他能控制的吗?他已经很诚心地示好了,他都忽略她心狠手辣杀人放火的事了,她还想怎么样?
沈君昊恨不得上前捏住她的下,问她一声: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成亲,当初为何又要执意履行婚约?不过他终究知道他们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点了点头,快步而去。
长顺一看这架势,暗叫一声:“糟糕!”慌忙追了上去。直至走出云府,他才小心翼翼地说:“公子,您和云姑娘快成亲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和您交谈,再说有那么多人看着……”
“她会在乎情理吗?”沈君昊一声冷哼。
“公子,都是小的的错,小的不该被王爷呵斥一声,就什么都说了。”长顺哭丧着脸认错。~淮安郡王坚持要把婚期提前·别说是沈君昊,就连沈伦也劝过了,终究还是阻止不了。不过这样也好,都说太皇太后活不过四月·而四公主虽嘴上不提云居雁了,但看她的样子,依旧对沈君昊娶云居雁的事不满。为免夜长梦多,早早拜堂才是正经。
沈君昊并不理会长顺,一夹马肚,飞驰而去。长顺急急忙忙跟上。待到了客栈,长顺上前劝道:“公子·既然云老爷邀您住在沈家,不如······”他朝沈君昊谄媚地笑着,“不如您就顺水推舟···…”住在一个府上,虽说有男女之防,但总能找到机会单独说话的。他家公子自动请缨,提前来永州,为的不就是见云家大姑娘吗?
沈君昊知道长顺的言下之意。他伸手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哼了一句:“本公子的事·不用你操心。”说罢,自顾自换了衣裳,命长顺留在房内·偷偷牵了一匹马,从后门走了。
芷槐院内,云居雁正往许氏的书房走去。与沈君昊的狭路相逢,更是让她气愤异常。在她眼中,他根本就是向她示威的。什么“云姑娘,这么巧。”,他分明在说:怎么样,我说婚期提前,就不得不提前了吧!
她在自己的屋子一连喝了两杯凉水才慢慢冷静。她不断告诉自己,她犯不着与他生气·因为他不是他,他们根本是不同的人。她压根不用在乎他,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眼下的情况,她应该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优势。
跨入书房,看到一个眼生的仆妇站在许氏面前。见她入屋,对方急忙笑盈盈地上前行礼·巧舌如簧地夸奖她。
看着对方未深达眼底的笑意,云居雁不由地反感。因为不知道妇人的身份,她只能掩下不悦,坐到了许氏身旁的椅子上。~
许氏当然很愿意听别人夸奖女儿,见云居雁似乎有话对自己说,她示意妇人退下,解释道:“她是马庄头的老婆,也算是自小跟着我。我前两天通知庄子上的人,让他们把谷物拿出来晒晒。等下了第一场雪,便把施粥赠米的事办了。她是来告诉我,她们想帮着熬粥。”
云居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她总觉得这个妇人说是帮忙,似乎别有企图。不过既然是马庄头的老婆,她也不需急在一时,趁机对许氏说:“母亲,既然要把谷物都拿出来晒,不如让他们核算一下往年结余的粮食都有多少,我们心里也好有个谱。或者,母亲索性把庄子上的账册都拿于我看看吧,我也好学着打理,知道一亩地有多少的产出之类的,将来不叫人蒙骗了去。”原本她想把家里的事都理顺了,再去核查庄子店铺等处的账目。眼下她只能把一切都提前。
许氏不明白女儿怎么突然间就对账册这么感兴趣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那么多账册,你看得完吗用你父亲的话,那些可不是诗词歌赋,多看两眼就能明白的。”当初她也很努力地看账本,但被丈夫笑话了一回,她索性就不细看了,每年也就看看有多少的结余,是不是合理。
云居雁扯着许氏的衣袖,嘟着嘴说:“母亲,你笑话我。”说着又小声叹息:“可是被母亲笑话,总比被沈家的人笑我看不懂账本,不知收成来得好。”
许氏也知道女儿很快要独立了,笑道:“好了,好了,我明日就命人把往年的账册都搬去你的书房。不过如果你一时看不完,也不要勉强,反正地就这么多,有多少收成,卖了多少银子,他们不敢隐瞒的。底下的人,偶尔弄虚作假总是有的。俗话说水太清则无鱼。”
“我知道。”云居雁重重点头,接着又解释:“我也只是看看罢了。平日里我们还要靠他们干活,自然不好太严苛。可怕只怕,一时的宽容体恤,在某些奸险贪婪之徒眼中会变成愚笨可笑。”
许氏觉得女儿的话说得有些重。奴才岂敢谋算主子。不过她记挂着另一件事,也就没有追问,只是转而说道:“对了,本来等你父亲回来,我们也要找你过来的。沈家那边的意思,希望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二十八。这是郡王爷的意思。”
云居雁垂下眼眸,低声说:“我刚刚见过祖父,我来找母亲,也是为了这件事。”
许氏见女儿情绪低落,劝道:“囡囡,我知道你想在家过完生辰,但沈家态度这么坚决,又是郡王爷亲自给你祖父写的信,不如我们就欢欢喜喜地应了,毕竟将来你要在沈家过一辈子,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让郡王爷心里不舒坦。”
“女儿明白母亲的话,但这事这么反反复复的······”
“都是因为你二妹和那个许弘文才搞出这么多事。”许氏一向最是护短,有错的永远是别人。可在云居雁心中,如果不是她误信了许弘文的谎言,一切都不会发生。重生之后,她虽认清了许弘文的真面目,同时却把沈君昊当成了那个默默陪伴她的人。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的一意孤行,沈君昊就不必明明厌恶她,却不得不娶
“母亲,您会不会明明很生一个人气,同时又觉得对不起他?”她脱口而出。
“囡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没什么。”云居雁急忙摇头。触及许氏满是探究的眼神,她解释道:“我说的是抚琴。我对她那么好,她却那么对我。可是她说是我们害死了她的父母,她的大哥又是用那样的方式死在她面前。”
“你还是放不下这事?”许氏轻轻叹了一口,“你父亲已经对我说了。其实就算让你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个奴婢。你若是喜欢会弹琴画画的丫鬟,母亲再为你找就是了,再不济,挑几个伶俐的小丫鬟,找人教她们也成……”
“母亲!”云居雁破涕为笑。世上哪有人家教小丫鬟琴棋书画的,也只有她的母亲才会为了她说出这话。
之后,两母女又说起了如意的婚事,以及找人替补抚琴的缺。许氏的意思,索性找年纪小的,这样也能用得长久。不过云居雁只打算在沈家待五年,而这五年必定是充满艰辛的,她要找品性好的,能帮得上忙的,其他都是次要。
因为这个分歧,两人的意见很难统一。云居雁索性说起了锦绣和张泰的事。
知道女儿想重用张泰,许氏并不反对他与锦绣的婚事,只是这样一来,就必须再找一个丫鬟填补锦绣的位置。同时她又提醒云居雁,鞠萍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到了沈家虽然可以把她配了沈家的管事,巩固云居雁的位置,但她也要考虑到,一旦她身边缺了人,沈家的长辈,特别是沈君昊的继母很可能安插眼线在她身边。到时一句“长者赐不可辞”,她不得不接受。
云居雁虽然不准备利用鞠萍的婚事巩固自己的位置,但对“长者赐不可辞”,她早有心理准备,遂劝许氏不用担心。
许氏接着又想到云居雁的乳母习嬷嬷。按惯例,乳母一向都在随嫁名单的。有些事情,再能干的丫鬟都不能出面,也处理不了。所以她必须另找有经验的嬷嬷。可一想到洪嬷嬷,她又怕选错了人,反倒害了女儿。
母女俩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连云平昭回来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