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云居雁等一行人没有点灯笼。大家在黑暗中默作声地走着,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很快,她们站在了一扇大门前。很熟悉的木门,白天的时候她们刚刚来做。在云居雁的示意下,玉瑶走上前。她看着房门,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举起右手,重重敲了两下。
“是哪个这么晚?”慵懒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我,玉瑶,我来看看你们是否在偷懒。”
婆子一听是她,急急上前开门。微弱的灯火下,她看到云居雁面无表情地站着,唬了一大跳,急忙想行礼,云居雁已经举步跨入了院子,直接往简氏的卧房而去,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没有上锁。随着“吱呀”一声,鞠萍和锦绣同时点亮了手中的灯笼。翩翩的烛光中,简氏呆愣愣地坐在桌前,但她的衣着头饰,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一旁,抚琴站在不远处,错地看着门口的众
“姑娘,奴婢只是过来查看她们有没有偷懒。”她试图辩解,手中紧紧攥着某个东西。
玉瑶紧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们同吃同住这么多年,她一直认为她以前是官家小姐,任性骄纵惯了,所以才会做错事。
玉瑶以为,她私拆了主子的信,引得沈君昊不得不出手相助,这是她担心主子,才会胆大妄为,放手一搏。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她算错了,她没有想到一向看主子不顺眼的沈家大公子不止没有把书信当成主子行为不检的把柄,反而助了主子一臂之力。
再往之前回忆。她赞成、怂恿主子与沈家退婚,甚至不惜挨打,几个月下不了床。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勇敢,是不想主子误了终身。现在想想,其实她只是在帮着许弘文与云梦双,欲破坏主子和沈君昊的婚约而已。
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她做的一切都不是大家表面看到的那样。她根本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脾气,才不小心犯错,她那压根就是处心积虑。
“所有的事·你都是故意的?”玉瑶咬着牙问。
抚琴笑了起来,看看云居雁,又看看玉瑶。“是,一切都是我的布局。”她得意地回答。
“啪!”玉瑶挥手一巴掌打在抚琴脸上。
主子在场,原本轮不到她出面的,但她太气愤了。玉锁的背叛,因为她从小就是那脾气·她一直迷恋许弘文,她被利用是因为她太笨了。可抚琴呢?她聪慧,她懂得琴棋书画,她能陪着主子弹琴吹箫。所有的丫鬟中,主子对她是最为照顾的。结果,她却欲置人于死地,而且还不止一次。
“不用说,姑娘的簪子也是你故意让豆儿得手的?”玉瑶追问。
“是。”抚琴直言不讳·目光往面无表情的云居雁脸上瞥去。
云居雁心中的激愤不亚于玉瑶,但她相信,抚琴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她再聪慧,再厉害,很多事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她的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人。她不能因为生气乱了分寸,她要问出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请你先向玉瑶道歉,然后我们单独谈一谈。”
“我不需要她的道歉。”
“我已经受了她一巴掌。”
玉瑶和抚琴几乎异口同声。云居雁看着抚琴,仿佛从来不曾认识她。她因为春雪挨打而做噩梦,而抚琴呢,她曾试图杀了朝夕相处的玉瑶。“你为了取代玉瑶的位置,处心积虑要杀她·这不是一巴掌或者一句道歉可以抵消的。”
“你终于想到了。”抚琴脸上的笑意更深。
云瑶听着两人的对话,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你想杀我?”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她想到了知府衙门门口的那场刺杀。她一直以为那个时候抚琴护着云居雁是对的,她一直以为那把剑追着自己砍杀只是巧合,是她太倒霉了。“为什么?”玉瑶下意识追问。
她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抚琴的目光直盯着云居雁,平淡地回答:“自我私拆了那封信之后·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被信任了。为了以后,只有你死了,我才会是最受重用的那个。”
“你根本不是你!”玉瑶像看怪物一眼看着抚琴。
云居雁原本以为自己会无法面对真相,可看着眼见的人,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生气,甚至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静了,冷静得近乎悲凉。“你们都退下!”云居雁沉声吩咐。
鞠萍和锦绣同样在极度震惊中。她们虽然与抚琴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们从未觉得她是可怕的人,她们直认为她对云居雁是极忠心的。
“姑娘,天太晚了,不如把她交给老爷处置。”鞠萍在云居雁耳边轻声建议。虽然主子看起来很冷静,很淡然,但她的脸白得和宣纸一般,她的身体几乎摇摇欲坠。
云居雁摇头拒绝。正欲说话,就见抚琴左手拿了一张纸塞入嘴里,右手拿了一般匕首对着自己的喉咙。
“你想干什么?”
玉瑶和鞠萍同时挡在了云居雁身前,锦绣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急急拉着云居雁欲推向自己身后。
“如果她想杀我,早就得手了,根本不用等到今时今日。”云居雁陈述着。因为这个原因,她更想知道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至于你刚刚吃掉的,应该是简姨娘的‘遗书,吧。你是来逼她自杀的吧?”云居雁说完,又扬声叫了一句:“苁蓉,你出来吧。”
随着她的话语,苁蓉从一般的柜子里爬出来,用清脆的声音说:“姑娘,他们说的每句话我都记住了。那张纸上写了什么我也知道。”
“原来你是布了局抓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云居雁没有理会抚琴,只是摸了摸苁蓉的头,柔声对她说:“你先扶玉瑶姐姐回去休息。你听到了什么,我待会再问你,你可不能忘记了,懂吗?”
“姑娘,请让奴婢留下。”玉瑶恳求。她开始怀疑青杏被逼吃下哑药,与抚琴也脱不了关系。
云居雁累极了,同时也焦急万分。她看到玉瑶的脖子已经开始渗血。她没有忘记,之前的那些人,多数都是自杀的。见三个大丫鬟都十分坚持,她也无心劝说,只是命其他人都离开,然后对着抚琴说:“你的生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念在我们相处多年,你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知道你根本不想杀我的。”
抚琴并不回答,只是看着云居雁,任由鲜血顺着匕首滴落。
玉瑶看着抚琴眼中的绝望与狂乱,大叫:“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记得马车上,最后你还是拉开了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姑娘与你有血海深仇吗?”
“姑娘与我没仇,但云家有。你们知道眼睁睁看着父母被砍头是什么滋味吗?你们知道看着兄长在自己面前被擒,又亲眼目睹他自杀是什么感受吗?他就那样死不瞑目,可所有人都只关心吓晕的你。这就是穷人和富人的差别吗?”
“那人是你的兄长?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官婢?”
抚琴仿佛没听到云居雁的问题,只是一径说着:“你知道吗?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原本退婚已经势在必行了,你居然反悔,而沈君昊明知那么多事居然愿意下水救你。你知道吗?沈将军喜欢你。五年前,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他曾说过,他想娶你为妻的。”
云居雁的震惊无以复加。在她前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沈子寒这人。“我不会相信你的话。”她斩钉截铁地摇头。
抚琴笑了起来,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道:“那你大概也不知道,当日三夫人带着所有人去寿安寺,她的目的是撮合你和陆公子,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促成了你和沈君昊。”
“姑娘,您不必听她说这些无谓的话。”
“姑娘,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鞠萍和玉瑶异口同声。
“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了······”
“我早已关了院门,至今没有禀告父亲、母亲,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当下的事。你只要告诉我,是谁帮你假冒官婢的,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离开。”云居雁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但沈子寒,陆航,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思量抚琴的这番话。
抚琴反复默念着“既往不咎”四个字,忽然问:“你先回答我,你从何时开始怀疑我,又为什么知道是我。”
云居雁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想怀疑你们,也从来不曾怀疑过你们,但我和沈管事说话,只有你们四个知道,且有可能知道谈话的内容。”
“哈哈哈。”抚琴听着这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后说道:“你的运气真的太好了。你难道没怀疑过,根本不是我泄露的,而是沈君昊故意让人知道?”说完,她突然跪下了,一连磕了三个头。
玉瑶和鞠萍同时上前拉她,她的身体却已瘫倒在地,匕首已经隔开了她的脖子。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