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辅知道,云居雁这是要求他承诺,未来的三年,除了过年的那一个月,二房不能留在永州。在他心中,云平毅虽是妾室所生,但也是他的儿子,而他居然被年仅十五岁的孙女要挟。可是要挟又如何,难道他能把她关起来打一顿?
他没有点头,只是挥手让她退下。他相信她心知肚明,他这是答应了,被迫答应了,因为他希望她能辅助云平昭把阳羡壶的生意做起来。他不同意沈家把婚期提前,绝大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这个。
至于说不许云平昭动用公中的银子做阳羡壶的买卖,则是因为云家赔不起,而他知道儿子与许慎之有不错的交情,许慎之又对许氏十分照顾。云平昭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加上许氏那脾气,许慎之不会袖手旁观,也不能置之不理。把启昌侯府拖下水,以后他们与淮安郡王府又是姻亲,他相信在他有生之年,一定不会看到云家败落。
他承认自己“空手套白狼”的做法很自私,但他问心无愧,他自认他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全无半点私心的。
为免父母担心,云居雁出了泰清居便直接去了芷槐院。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许氏急匆匆跨出房门。
许氏好不容易忍到天亮。顾不得雨势正酣,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泰清居求云辅放了云居雁。看到女儿正笑盈盈地往自己走来,她顾不得撑伞便迎了上去。“囡囡,你祖父没有为难你吧?”她扶着云居雁的肩膀,细细查看,书迷们还喜欢看:。
许氏的手按着云居雁受伤的左肩。她很痛,但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住。笑着摇头:“母亲,女儿没事。只是在泰清居的西厢房睡了一晚。您又不是不知道,祖父一向心软。”
“昨晚我让人给你送晚膳……”
“如意姐姐一早就送了晚膳给我。”
“雨这么大,你们站在院子里干什么。”云平昭在廊下招呼她们入屋。
进了屋子,云居雁把云辅的话挑挑拣拣讲了一部分给父母听,主要是告诉他们,云辅会与沈家重新商议婚期并且在阳羡壶的生意上,他不会再反对他们的决定。
云平昭和许氏对此都非常不解。关于婚期,昨日他们与云辅好说歹说,都没能劝服他。“居雁。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了,昨日你祖父生了很大的气。”云平昭想听详情。
“父亲,难道我还会诓骗您不成。那些话是祖父亲口对我说的。可能是他想了一晚上,改变主意了吧。”云居雁微笑着回答。不待父母做出反应。急忙转移话题问道:“昨日我听说吕师傅今天就想回家。”
一提这事,云平昭马上愁眉深锁。这些天他们一直在一起,说得好好的。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做不出漂亮的阳羡壶,他也想试着以兰花为主题,做几套瓷器出来试卖,而吕师傅也答应了他,会写信找个徒弟回来帮他试做,自己也会在一旁帮着出出主意。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突然间就要走,怎么都留不住。
许氏心疼丈夫的为难。气愤填膺地说:“他还真拿自己当一盆菜,我早上使人去问他,他说雨停了就走。”
“父亲,母亲,或许女儿知道原因。”
“哦?”
云平昭回头看着云居雁,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书迷们还喜欢看:。云居雁笑了笑,说道:“现在女儿只是猜想……女儿想见一见吕师傅……”
“这怎么能行。”云平昭摇头。
云居雁昨日就对许氏说过这事。许氏从来都把吕氏父女当下人,见女儿再次提起,对着云平昭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囡囡留在这里用早膳,你把他叫来问话就是。再说我们两人都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平昭十分想留下吕师傅,有些被许氏说动了,不过连他都不知道缘由,他又怕女儿只是瞎猜。云居雁看得分明,说道:“父亲,我昨日去探望吕姑娘,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过不是十分肯定,这才想见一见吕师傅。毕竟是女儿家的事,由父亲与他说,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女儿才想当面问一问他。”
活了三十多年,云平昭第一次这么渴望做成这件事。犹豫片刻,他命人把吕师傅请来。
吕师傅跨入书房,看到云居雁站在许氏身后,愣了一下,向着云平昭行了礼。云平昭还是之前的话,问他是否愿意留下,吕师傅依旧只是摇头。
云居雁在云平昭的默许下开口问道:“吕师傅,您突然想离开,是否因为吕姑娘?”
吕师傅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云平昭与许氏面面相觑。他们自认从未怠慢过他的女儿。“吕师傅,可是丫鬟对令千金照顾不周?”许氏的语气带着几分怨气。
云居雁急忙按住许氏的手,抢先说道:“吕师傅,如果我猜得没错,吕姑娘应该经历了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才让她变得如此怕生。你想离开,是因为家里的人太多了,打扰了吕姑娘的休息,是不是如此?”
闻言,吕师傅明显地愣了一下,还是不表态,只是说:“小老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许氏性子急,说道:“这个好办,我命人不去打扰她就是。”
“多谢夫人的美意,只是小女过惯了苦日子。”续而他又对云平昭说:“云老爷放心,在下虽不能留下,但就如我们之前所言,如果云老爷需要,在下会找徒弟回来为您制胚。”
不知道为什么,云居雁隐隐觉得吕师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不满。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他既然想留下吕师傅,就不会在他面前摆架子,或者给他脸色看。眼下,她无暇细思缘由,只能按着一早想好的说辞言道:“不瞒吕师傅,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在一本西域医书上见过此病症。此病并不是不能医治的。”
她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吕师傅,就连云平昭夫妇也十分惊讶。许氏记起女儿之前也对自己说,吕氏是生病了,她立时就不想留下他们父女了。吕师傅知道女儿的经历,他虽惊讶,却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病,可以医治。
云居雁看得分明,接着说道:“吕师傅,您应该听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话。其实您女儿得的就是心病。”她停顿了一下,走到门口关上房门,这才继续说:“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我就直说了。其实昨日我去探望过吕姑娘,依我猜想,之前在景~德~镇,吕姑娘一定受过很大的伤害,而这伤害应该与一个男人有关。甚至,您不得不带着她回乡,也是因为这事。”
随着这几句话,吕师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基本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云居雁马上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不过在现代的时候,别人治好了她,不等于她也能治好吕姑娘。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又怕自己太没有信心,吕师傅不会因此留下,只能斟酌着言道:“我看得出,吕姑娘很在意她的埙,也很尊重您。或许能够从埙入手,让她渐渐淡忘以前的事,慢慢恢复过来。不过这可能需要极长的时间,必须很有耐心。”
云居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吕师傅的反应。他虽然只是低头站着,但很明显的,他左手的青筋暴突,没了手掌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他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云平昭当然也看出来了,其他书友正常看:。他曾经婉转地问过他为何从景~德~镇回来,他都绝口不提。他不知道女儿是如何知道这些内情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留下他们父女。“吕师傅,既然吕姑娘身体有恙,留在云家有人照顾总好过其他。”
“多谢云老爷的美意,但我们本就是穷苦人家出生,过惯了苦日子。再说无论哪里,总比不过自己的家。”
他这几句话说得满是怨气,云居雁、云平昭不由地错愕。许氏正想骂他不识抬举,见女儿对着自己摇头,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吕师傅,可是家里的什么人让你受了气?”云居雁揣测。
吕师傅摇头,一口咬定他们马上就走,就连之前给他们的银子都不要了。云居雁和云平昭都坚信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许氏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岂容自己眼中的下人如此放肆。她不顾女儿的阻拦,脱口而出:“你不要这么不是抬举,我们都没嫌弃你女儿有病。”
“夫人,小女受人侮辱不是她的错。在下虽然穷,又是个残废,但也没有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你这是什么话!”
“母亲稍安勿躁。”云居雁急忙拦下暴怒的许氏,对着云平昭说:“父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平昭亦是不解。他忍下心中的不悦,客气地说:“吕师傅,你应该知道,我把你留下是为了做兰花壶。虽然世上会制陶的师傅不少,但我欣赏你一是一,二是二的脾气,这才多次挽留。你的这句‘卖女求荣’,从何说起?”
吕师傅知道云家在永州有地位,有声望,因此他不敢得罪,只求以后能远离云家。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什么好隐忍的,气愤地说:“我已经知道了,云老爷把我这残废留下,是为了纳我女儿为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