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回到住处,看到黄姨娘正等着自己,并不感到意外。“姨娘,这么晚了,有事吗?”她明知故问。
黄姨娘双手端着炖盅,笑着说:“奴婢刚刚送了一盅冰糖炖雪蛤给夫人,这是给姑娘您的。”
“多谢姨娘。”云居雁示意玉瑶接下,转身而去。黄姨娘稍一迟疑,跟着上前。
“姨娘还有其他事吗?”玉瑶挡住了黄姨娘。
黄姨娘见云居雁没有回头,只能客气地对玉瑶说:“奴婢有几句话,不知能否与姑娘说说。”她一边陈述,一边思量自己是否有得罪云居雁或者许氏的地方。
玉瑶自小跟随云居雁,知道主子这是在对黄姨娘表示不满。于是她拦住黄姨娘身前,生疏有礼地说:“姨娘,时辰不早了,你不歇息,姑娘也要休息的。”
黄姨娘心中一紧,眼见着房门关上了,只能退下,心情更是忐忑。
房间内,抚琴忍不住问云居雁:“姑娘,您一向对黄姨娘甚是宽厚,这次为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给她时间好好反思自己的身份。”说罢便令丫鬟们伺候她洗漱休息,书迷们还喜欢看:。
与云居雁预想的一样,黄姨娘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向许氏问过安,她就想找云居雁解释。结果半道被简姨娘拦住了。云居雁看在眼中,并不焦急,依然做着平日的事,只是在午膳之前分别给云平昭、许氏用紫砂壶沏了一壶茶,命丫鬟送去给他们。
午膳之后,黄姨娘终于找到机会求见云居雁。这次云居雁没再为难她,痛快地让她入了屋,命丫鬟给她搬了小杌子。客气地请她坐下。
黄姨娘摸不准云居雁的意图,心中更是不安。只能小心地问:“姑娘,奴婢是不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姨娘为什么这么问?”
“这……”
看她说不出话,云居雁反问:“姨娘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黄姨娘硬着头皮说:“三姑娘这些日子正犯糊涂……”
云居雁瞬时沉下了脸,不悦地说:“我看是姨娘糊涂了吧?”
“奴婢失言。”黄姨娘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云居雁给玉瑶使了一个眼色。待玉瑶把四周伺候的丫鬟都带了出去,又关上门之后,云居雁才正色说:“三姑娘心地善良,从没把你看成奴婢,可你应该知道。三妹的母亲只有一个。她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云居雁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平缓,但听在黄姨娘耳中。这番话犹如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云居雁只当没看到她已面红耳赤。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在心中埋怨我,以为是我怂恿了三妹接近章巍。我可以这么对你说。若是我有心害三妹,我大可以直接让母亲做主,不要说是你,就连三妹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其他书友正常看:。”
黄姨娘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许氏打听到哪家的消息,总会不经意地对她提上一句。她知道许氏是听了云居雁的劝。今日她才会站在这里。如今听云居雁这番话,犹如一盘冷水从她的头顶浇下。她的女儿是府里的主子……不。那根本不是她的女儿,而她不过是奴婢,主子的婚事,哪容一个奴婢插嘴?
她不是不知道云平昭很欣赏章巍。无论是谁,若想促成这桩婚事,时至今日,恐怕连日子都订下了,她唯有接受的份。再说,若是让人知道她居然怂恿**桐把握住沈子寒,恐怕——
她不敢往下想,双腿一软,“啪嗒”一声跪下了。
云居雁急忙起身,避开她的礼,说了句:“我可受不起姨娘这么大的礼。”看黄姨娘面如死灰,她缓了缓语气,陈述道:“你心中应该很清楚,母亲虽嘴上厉害,但从不是刻薄之人,否则也不会对三妹的婚事如此上心。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自己好好想想,世上有多少主母能做到母亲这般?再说云家虽也算世家大族,可就我所见,无论是祖母还是母亲,对下人都甚是宽厚,很少让人在一旁立规矩,也从不会动不动就把人卖身,或者杖责、软禁。京城的贵族士大夫之家,哪家不是规矩森严,礼数繁复。你以为富家妾是这么好当的?”
“姑娘,是奴婢错了。”黄姨娘的声音在颤抖。正经的妾室又如何?得了男人的欢心又如何?还不是当家夫人一句话就能发落的。她暗恼自己明知为妾的苦楚,居然脑子发热,想把唯一的女儿推入火坑。想到若不是简氏与云惜柔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她一定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她暗恨她们的多管闲事。再想想,今日,她若是听了简氏的建议,直接去找云平昭,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云居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打消了让**桐为妾的心思。她弯腰扶起她,轻声说:“姨娘,我把丫鬟都遣了出去才对你说这番话,是顾着三妹的面子。”
“姑娘,奴婢一时糊涂……不,奴婢是受了奸人的挑唆!”虽然简氏和云惜柔只是暗示,所有的想法都是黄氏自己生出来的,但人的本性,通常错的都是别人。
云居雁听了黄氏的话,马上想到上午的时候简氏匆匆找了黄氏说话的画面。她并不问黄氏受了何人的挑唆,只是淡淡地说:“有些事情,姨娘可要学会自己掂量,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觉得别人是一心为你好。”
云居雁虽说得模糊,但黄氏已然认定是简氏在挑唆自己,不免往坏的方面思考。想到简氏把章巍说得那么差,还说她应该快刀斩乱麻,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章巍开口,她一定后悔莫及,更加觉得简氏的心急一定别有居心。
云居雁见黄氏一脸凝重,没再多言,只是转身打开了房门,命玉瑶送她出去。在黄氏跨出房间的前一刻,她又补上了一句:“姨娘,‘莫欺少年郎’这句古话你应该听过的。”
一路往回走,黄氏不断思量着这句“莫欺少年郎”。云辅、云平昭对章巍的赞赏黄氏是知道的。府中甚至有传言说,章巍之所有来到云家,又像客人一样独居一个院子,还配了小厮,是因为云平昭受了贵人所托,这才对章巍照顾有加。
“那个贱人,难道想把章巍留给自己的女儿?”黄氏低声嘟囔,加快脚步往**桐的房间走去。
来到**桐的住处,听到她说,昨晚,云惜柔猜出她是为了婚事而落泪,劝她应该找门当户对的人结亲,黄氏更加确信云惜柔母女是挖个坑等她跳。如果不是**桐阻止,她立时就要找章巍去向云平昭提亲。
云居雁那边,她虽不知道黄氏对简氏起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疑心,但她看黄氏的表情便知道,她不会再是这桩婚事的阻力。不过就她对父亲的了解,既然章巍拒婚在先,为了面子,云平昭绝不会轻易答应这门婚事。再说云平昭毕竟不像她一样,清楚地知道章巍一定会高中。
为了让婚事尽快尘埃落定,她一方面遣人去暗示章巍,之前是他拒婚在先,如今他若想求婚,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她去找了许氏,希望母亲能从中转寰。
自前一日在轩逸阁饮茶,许氏就决心早日把碍眼的云惜柔嫁出去。可如果要为云惜柔定亲,首先要把**桐嫁了。想着无论是外貌还是才学,章巍在所有候选人之中是最令云平昭满意的,她一口就应下了云居雁的要求,甚至主动表示,若是云平昭嫌弃章巍家境贫寒,她愿意拿出银两给**桐当嫁妆。
云居雁没料到许氏居然如此爽快,不由地诧异,问道:“母亲,您不是经常对父亲说,您绝不会贴补三妹、六妹的嫁妆吗?如今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我哪是为了你三妹,我就当是花财消灾了。”许氏直言不讳,续而又提醒云居雁:“囡囡,你可千万要小心你六妹。雨桐虽然蠢,被你二妹利用过,但她本性不坏。可你六妹,她年纪小小,心眼却不少,以后恐怕和你二妹不相伯仲,所以等你三妹嫁了,我会催着你父亲把她的婚事也定下来。”
其实早日把**桐、云惜柔嫁出去,一开始还是云居雁向许氏建议的。当时云居雁劝了许久,才让许氏应下。如今听许氏这么说,她忍不住问:“母亲,您为什么突然如此坚定?之前你不是对我说,六妹年纪小,不急在一时吗?”
许氏叹了一口气,懊恼地说:“以前我还不觉得,但昨日在轩逸阁前面,她在你祖父、父亲面前那么说,分明在暗示是你把雨桐惹哭了。幸好你应变得快,你祖父和父亲才没有怀疑。你再看她们昨日的衣裳,根本就是想招人注目。”事实上,若不是简氏穿得我见犹怜,惹得许氏醋意横生,许氏不一定会敏感的察觉到云惜柔是在挑拨离间。
不管怎么样,许氏态度的转变对云居雁来说可以算是意外收获。无论云惜柔的动机是什么,无论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只要有母亲的配合,选一户家教森严的人家把她嫁得远远的,她就不再会是她的隐患,她可以专心应对其他事。不过为免母亲心直口快,惹得父亲不快,她还是叮嘱许氏,在无凭无据的时候,千万不要在父亲面前说云惜柔的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