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又羞又怒。她的祖父固然不该安排当下的见面,她固然不应该在这里等着他,但他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出这样的事。“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已带着哭腔。
沈君昊的思绪依然停留在上午的县衙。公堂之上,那一场审讯对他而言熟得不能再熟。几年前,他或许会想尽办法试图逼迫他们说实话,但现在的他知道,陈四和老妇说的都是真话。那个在暗中针对他的人绝不会留下线索,让他有追根究底的机会。他厌烦这种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无力感,可他无计可施,他无法改变,只能无穷无尽地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
午后的阳光耀眼而灼热。沈君昊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可他浑然不觉得热,只是一味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女人。在上一次的亲密接触中,他就发现抱着她的感觉很像回到小时候。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他一直记得那时候乳娘告诉他,以后她是他的夫人,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会与他过一辈子的人。当时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夫人的含义,他只觉得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他愿意和她在一起……
“啊,书迷们还喜欢看:!”沈君昊突然一声轻忽。他不得不松开了双手。小腿的疼痛唤回了他的思绪,也让他意识到,她居然狠狠踢了他一脚。“你,恩将仇报!”他控诉。他看到她的眼眶是红的,他同样看到她的脸上满是受伤。“你根本早就知道我会阻止你跳下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心虚地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云居雁怔怔地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在她眼中,他是好人,所以他因自己的言行而心虚。而他说的那些话,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只因为他不喜欢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即便是现代的他。她也不能确定他是喜欢自己的。更何况眼前的他与她。有着许多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误会。她怅然地移开目光,正色说:“沈君昊,我在这里等你,因为我有正事与你商议。”
“仅仅是因为……你又有求于我?”沈君昊的语气带着几分刺耳的尖锐。他不喜欢她此刻的表情,冷硬而严肃,仿佛他们只是陌生人在谈生意。
云居雁低头紧咬下唇。屈辱?委屈?懊恼?她说不清此刻的心境,她无法回应他的话,因为他说的是对的。重生至今,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帮他。她虽然一心一意想让云沈两家躲开前世的厄运,但实际上,她一事无成。她不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就是等着别人救她。
“你到底想与我说什么?”沈君昊说得又急又快,声音中难掩懊恼与不耐烦。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想见到她,可见到她之后又觉得什么都不对劲。没由来的心烦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云居雁默默后退了一小步。紧接着又是一小步。她不想靠他太近。
沈君昊看着她的动作。在她即将后退第三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要磨磨蹭蹭的浪费我时间。”他语气不善。
云居雁偷偷深吸一口气,担忧地说:“我怕今天的事只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事实上会有更棘手的事发生。”
沈君昊亦有同样的感觉,其他书友正常看:。“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总归是与程大的死有关的。”云居雁一边答,一边思量。她权衡片刻,坦言道:“其实我已经把自己的担心对祖父说了,但他并不相信。或许是我多心了,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声,你会不会同样觉得,近期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与我们的婚约有关。好似有人很不希望我们成婚……”
“你在暗示什么?”
云居雁摇头,“我没有暗示什么,我只是说自己的感受。”她抬头看着他。
面对她的坦然,沈君昊更是郁结。他转头走回石凳旁坐下。云居雁见状,只能跟了上去。见他不说话,她主动开口:“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被紧紧拴在了一起。为了让我们都能过些轻松一些,我们只能站在同一战线……”
“那好,我来问你,那个人是谁?”沈君昊突然起了破釜沉舟之心。
“什么那个人?”云居雁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沈君昊冷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有整整五年时间,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等他长大了,他便能娶她。可紧接着,五年后的那天,在他满心期待他们的见面时,她在他与沈子寒之间选择了后者,甚至收下了那支凤箫了。又过了五年,原本坚持想退婚的她突然又改变了态度。在一系列的莫名其妙后,她的行动,她的表情,她的眼泪无一不在说明,她的心中藏着另一个人。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她到底有没有廉耻?她甚至不想隐瞒……或者她的不屑隐瞒只是因为她与旁人一样,根本不在乎他。
沈君昊猛然起身,往一旁走了两步,背对她而立,一字一句说:“就如你祖父猜想的,昨日我确实没有把话说明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同样的,我也要知道真相。”
云居雁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其他书友正常看:。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笨,笨得明知道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更不知道现代的一切,却没有在他面前掩饰感情。如今面对他的怀疑,她一旦说没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他必然不会相信她,而眼下,他们之间最需要的是相互信任。她必须让他相信自己,不然他们永远无法步调一致,甚至还会相互拖后腿。
她凄然地笑着,忽然觉得是老天与她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她居然不得不在所爱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爱着别人,甚至还要编一个故事让他相信,她确实爱着那个人。
“我不知道那人的姓名,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她淡然地陈述着。她知道自己正做着全天下最荒诞的事,而她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你应该是不想说吧?”沈君昊冷哼。他很想想知道真相,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抵死不认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云居雁缓缓摇头,陈述道:“不管你怎么认为,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姓名,因为他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随着她的话语,沈君昊慢慢转身。他看到了她的表情,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觉得匪夷所思。
“……是他救了我的命,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所以我日日去探望他,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我唯一希望的只有他能活过来……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醒过来,可慢慢的,我发现他变得越来越熟悉,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再后来,他永远离开了我……”
“你在说谎。”沈君昊生气地指责,“云家从没有来历不明的人过世。”
“这事当然不是发生在家中的。祖父、父亲、母亲全都不知道这件事,可以说,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云居雁不慌不忙地陈述,心中却在疑惑沈君昊的笃定。他何以知道云家没有来历不明的人过世?再联想前些日子他都是很快就知道了云家的动向,她不由地怀疑:“你在我家安插了眼线?”
沈君昊不置可否,说道:“除非像此刻这样,有长辈的默许,否则你的身边不可能没有伺候的人,其他书友正常看:。”他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反正最坏也不过是她与人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只要她敢说,他又有什么不敢听的?
看他的神情,云居雁知道沈君昊确实在她家布置了眼线。她避重就轻地回答:“你在寿安寺的荷花池救了我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件事也是同样。真要说起来,知道这事的人都以为我只是感激他罢了。”
沈君昊看着云居雁,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他能感觉到,她透过自己陷入回忆时,她对那人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这样的感情绝不是几天时间能建立的。可看她的表情又全无说谎的痕迹。“就像你猜测的,我知道你家的很多事。”他变相承认了眼线的存在,同时也是一种威胁,告诉她,他可以去核实真相的。
云居雁坦然地笑笑,似乎在说:“你请便。”事实上,在她重生之前,她唯一能接触的异姓男子只有许弘文,而她重生之后,她虽与人单独说过话,但称得上“逾矩”的,只有沈君昊。无论他的眼线是谁,都不可能查出什么。
她迎视着沈君昊探究的目光,淡然地说:“这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今日我告诉了你,也是想说,如果你依然想悔婚,可以拿着这事去找我们的父母,我绝不会反口不认。如果你怕悔婚有碍淮安郡王府的名声,或者你顾忌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大可以把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她没有说完,只是看着他。
*****
下一章叫《缔盟》,本想当成第三卷开端的,毕竟算是两人的新开端,最后想想,还是继续放在第二卷。
荐书:《庆春》——颜小煜——夹缝中顽强生存,她依然坚信,总有一日,生活会如名字所言一般,吉庆有余、富贵如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