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鞠萍而言,云居雁的话犹如一颗定心凡,更是一颗救命丹。~
前几天,她从春芽那知道,许氏不知是听了谁的挑唆,深信云平昭想要儿子,因此想为他安排通房。许氏信任的人之中,只有她和春芽的年纪最适合。春芽的母亲一早就为女儿求了恩典,只等着合适的时机成亲。回永州之后,如果许氏开口,鞠萍根本无从选择。如今云居雁开口把她要了去,许氏一定会答应女儿的要求,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云居雁看着鞠萍隐约中的如释重负,心下疑惑。不过眼下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好地点,因此说道:“你若是答应了,就该知道,以后你便是我的丫鬟,不是母亲的。更重要的,你的月钱虽不变,但我是晚辈,在我身边和在母亲身边是不同的。”
“姑娘所言,奴婢自是明白。”鞠萍迫不及待地回答,郑重地点头。
在云居雁心中,鞠萍一向是很稳重的,因此更加地奇怪。她暗暗记下此事,接着又说:“那个向你回话的小丫鬟,应该是一直跟着你的吧?”
鞠萍明白,云居雁若要处置玉锁,可能会把习嬷嬷调教的几个小丫鬟一同换了,因此她那边需要补充人手。她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答道:“是,她是芷槐院的小丫鬟,名唤赤芍,今年八岁,她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苁蓉,她们二人都是前年进府当差的,去年才到芷槐院。一直都在奴婢身边,很是乖巧伶俐。”
云居雁觉得这两个名字似乎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遂问道:“她们是外面买来的,还是家里的?”
“回姑娘,她们的父母都在府里当差,父亲叫张铁槐,一直在外院的库房,母亲原本也是在夫人身边的,后来苁蓉她们入了芷槐院,她便去了针线房……”
鞠萍一一交代着。云居雁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她到此刻才记起,前世的张铁槐一家是她的陪房。夫妻俩替她管着京城的产业,两姐妹应该是她身边的三等丫鬟。她不记得是哪一年,许弘文建议她把某处的庄子卖了,由他帮她在别处买更好的。她本来是同意的,后来张铁槐暗示她,那庄子是她母亲的陪嫁,是她外祖父母置办的,若是就这么卖了。会惹她母亲伤心。她想想也有道理。便从许弘文那取回了地契。
她原本不知道赤芍,苁蓉是张铁槐的女儿,如今想来应该是许弘文记恨张铁槐坏了他的事。才会在兴瑞十年问她要了她们两姐妹,说是送给什么人。她们的母亲好像是在那年年末过世的。
云居雁越想,心情越是沉重,只能轻轻咬着下唇,压抑情绪。前世她连赤芍、苁蓉的面都没见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害了她们,害得她们家破人亡。
鞠萍不知云居雁脸上的晦涩不明是何意,补充道:“姑娘放心,赤芍虽然年纪不大,但十分的聪明,也不会乱说话。夫人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把她们交给奴婢,预备过些时候让她们在姑娘身边服侍。”言下之意张铁槐一家是许氏一早为女儿准备的陪房。
云居雁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看来有些事情还是未变,对着鞠萍说:“你把赤芍叫过来见我。”顿了一下又说:“如果苁蓉也跟着上了京,把她也叫过来吧。”
“是。”鞠萍点头,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解释道:“姑娘,她们是双生子,长得一般模样,赤芍的眉间多了一颗痣,性子更活泼些。”
不多会儿,两个小女孩入了屋子。果然如鞠萍所言,她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苁蓉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站得也是端端正正的,赤芍却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了云居雁一眼才低下头。
云居雁看着两个清秀可人的小女孩,心中更是懊恼。她不知道前世的许弘文把她们送去了何处,但想来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记得玉锁在屋子里都看过什么地方,拿过什么东西?”她故意板着脸问。
赤芍眼中带着些许畏惧,朝鞠萍看去,见鞠萍点头,脆生生答道:“回姑娘,玉锁姐姐进了屋子,就到架子前拿了那个盒子在手中看……”
小姑娘巨细靡遗,把玉锁的每个动作按次序说了一遍。鞠萍原本以为云居雁只是试探赤芍,待听到赤芍说玉锁从书桌的抽屉里拿起两张纸看了很久,而云居雁的目光随即落在书桌上,若有所思,这才后悔之前没有细细听赤芍描绘细节。
待赤芍说完,鞠萍急着想告罪,被云居雁制止。云居雁思量着,在永州家中的那一夜,玉锁犹豫过后,终究没有偷偷去见云梦双。到了京城,她不可能突然间就有了转变,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这些天,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们鞠萍姐姐?”她问双胞胎。
赤芍与苁蓉对视一眼,又同时朝鞠萍望去。得到鞠萍的首肯,苁蓉说道:“回姑娘,有两次的晚上,玉锁姐姐吃饭的时候把门拴上了,还把窗户也关上了。因为有的姐姐会关起门,偷偷地哭,所以我们就没告诉鞠萍姐姐。”她的声音不如赤芍清脆,但很是悦耳从容。
“那你们有没有去看看她是不是在哭?”云居雁追问。
“有!”赤芍用力点头,继而又低下头,嘴里说着:“我有去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玉锁姐姐离开后,我也想进屋去看的,但屋子里很黑,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很害怕,就跑开了。”
云居雁想想她们毕竟是小孩子,安抚道:“没事,我不是责怪你们,你们不用害怕,明白吗?”
“明白。”双胞胎齐齐点头。
“那还有其他事吗?”
“有的。”赤芍说道:“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玉锁姐姐到后面的院子散步。因为我和姐姐都害怕,所以不敢跟过去,就在外面守着,后来看到鞠萍姐姐过去,我们才离开的。”
云居雁记得那是自己生病的前一晚,她去后院确认沈绣书信上的内容,并向鞠萍查问云惜柔的动静。令她没想到的,玉锁居然跟踪她。她又气又怒,可转念想想,相比背叛,跟踪又算得了什么?
事到如今,她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足够的证据处置玉锁了。依眼下的处境,她应该尽早解决这个麻烦。可她的胸口堵着一口气。她自问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母亲,她们都不曾亏待玉锁母女。
鞠萍悄悄注意着云居雁的神色。待两个小丫鬟退下后,她急忙告罪:“姑娘,是奴婢一时大意,没有考虑到赤芍她们年纪小,又不曾细细查问每一件事……”
“你知道错在哪里就好。”云居雁打断了她,正色说:“有时候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往往会是关键。我知道是人都会犯错,不可能面面俱全,但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尽量做到小心周全。更重要的,姐姐虽跟随母亲多年,但你要知道,我最忌讳的便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还以为一切都是为了我。”
“是。奴婢谨记姑娘的教诲。”
云居雁见她一脸肃穆,想来是听进去了,便让她退下了。待屋子中只剩她一人,她从抽屉中拿出画着妇人画像的画纸。应该怎么交给沈君昊?她问自己,心中却也知道,既然已经隔了一晚上,抓到人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她放回画像,在屋里略略坐了一会,便带着玉瑶去了鲁氏那边。
鲁氏看她这个时间找自己,惊讶之余马上明白这是有话对自己说。她留了云居雁一个人在屋中,亲手给她倒了茶,说道:“见你身子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母亲出门见客,应该快回来了。”她说着闲话,并不询问。
云居雁到底还是随了许氏的性子。她回应了鲁氏几句后,直接说道:“舅母,我悄悄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和你舅父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的。”鲁氏一口应承,目光停留在云居雁脸上。她细细思量了一晚上,恍然觉得昨天在雅竹小筑,沈君昊的突然出现有些蹊跷。昨晚云居雁虽然说了自己遇到蒋明轩的事,但按她今日得来的消息,时间上似乎有些出入。
“舅母。”云居雁为难地唤了一声,羞愧地说:“其实是我没能教导好自己的丫鬟。”
“到底怎么了?”鲁氏追问。她早已发现云居雁一直防着身边的一个丫鬟。不过这毕竟是云家的丫鬟,别人没开口,她不好插手,只能当做不知道。
“是这样的。我身边有一个名唤玉锁的丫鬟,之前就有些不妥,今日我听说她曾偷偷在厨房见过什么人。我想着抓贼要拿脏,再加上她毕竟是乳母的独女,又和我一起长大,不想冤枉了她,所以想请舅母派人注意着厨房那边,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也好拿个证据。”
“这要什么证据,只管把人拿来问个清楚就行了。你放心,无论是门房,还是厨房……”
云居雁摇头,坚持要亲眼看到证据。
事实上,有赤芍的证言,已经足够把玉锁抓起来责问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确切地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执着地想证明自己是错的,即便明知道结局不会如她所预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