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培,过来。”
“警官,什么事儿?”姜培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
“你小子运气不错,有人保释你,收拾一下,明天可以出去了。”看守所的狱警嘿嘿一笑道。
“不行,我不出去,这里吃好,喝好的,我才不出去了,出去还得忍饥挨饿的。”姜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嗨,我说你小子还想懒在我们这儿不走了?”狱警拿起棍棒狠狠的敲打了一下铁窗怒道。
“我不走,就不走……”姜培一拢着衣袖,蹲坐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道。
“你小子反了天了,告诉你,你明天不走也得走,老子这里都快人满为患了,还得供着你们吃喝,真把这里当自给儿家了?”狱警恶狠狠的道。
“……”
拘留所,所长办公室。
“唐督察长,您喝茶。”所长站在一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唐锦,恭恭敬敬的陪着笑脸伺候着。
“这几天,有没有人故意接近那个孙亚楠?”唐锦问道。
“没有。”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您交办的事情,我哪敢有丝毫的怠慢?”所长额头上都见汗了,他虽然拘留所的所长,可哪能跟唐锦这种已经是法捕房高层实权人物相比。
“把这个,让那个孙亚楠签了!”唐锦掏出一张纸来,交给那所长道。
“枪决,督察长,这……”所长吓的不轻,他担任拘留所所长时间也不短了,还没听说过,从拘留所直接把人提出去枪决的。
“孙亚楠是恐怖分子,罪大恶极,而且他本人也招供画押,无须审判,着立即枪决,这是上面的命令,你照做就是了,出了事儿,我负责。”唐锦道。
“好,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所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道,出了事儿,他肯定跑不了,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能怎么办?
“好了,你让他把文件签了,明天中午我过来提人。”唐锦收起翘起的二郎腿,起身拍了一下所长的肩膀道,“这件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谢督察长。”
“记住,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督察长慢走。”所长跟在后面弯着腰道。
……
广慈医院,外科,陆希言办公室。
“唐督察长。”
唐锦冲成诚微微一摆手,示意他出去,他这是有话单独要跟陆希言谈。
“老陆,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知道,我担了多大的干系?”唐锦走到陆希言面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可不是我的吩咐,是‘军师’的意思。”
“他这么做为了什么?”唐锦问道,“谭四就没告诉你?”
“说了,这个孙亚楠行为有些怪异,哪有军统巴不得人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一上来就承认自己身份?”陆希言道。
“还有呢?”唐锦追问一声。
“有这一条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有很多人表面上大义凛然,其实意志力很弱,而且很怕死,这样的人,只要稍微用点儿刑,他会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唐锦道,“这个孙亚楠也许就是这样一种人。”
“唐兄,你不是说孙亚楠的身份没问题吗?”陆希言一抬眼问道。
“好,我就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看来你跟‘军师’的关系非同一般。”唐锦缓缓道。
“‘军师’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他也希望通过我跟你建立私人之间的关系。”陆希言道。
“你的意思是,在某种程度上你代表了军师?”
“不,就跟你给我的定义一样,我只是一个中间人,但我这中间人必须恪守一些规则,比如,维持你们的信任和不偏向你们任何一方。”陆希言道。
“老陆,你现在是军统的人,你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吗?”
“我知道,只是,我是军统难道是要失去做人的原则和自我了吗?”陆希言道,“唐兄,我们是人,不是提线的木偶,该遵守的工作纪律我们当然要遵守,但我们也要有自己的是非观,你说呢?”
唐锦微微愣了一下。
“唐兄,我会为军统做事,但不会给某一个人卖命。”陆希言郑重的道。
“好,我明白了,老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们做情工的早就应该把各人的生死和荣辱放到一边,甚至尊严也不需要,从我们踏进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没有荣誉,甚至不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你懂吗?”唐锦道。
“我们是要忘记个人的生死和荣辱,甚至可以让人践踏我们的尊严,但是不等于我们自己也可以放任这一切,那样的话,我们活着跟机器有什么区别,行尸走肉?”
“我们不要在争论这个问题了,好吗?”唐锦打断道,“我的确还以孙亚楠身份,所以,要求上峰启动紧急接头预案。”
“孙亚楠的行动小组还有人?”
“没错,江西路上的美亚钟表店,就是他们的联络点,一旦遭遇变故,就会启动紧急联络预案。”
“什么预案?”
“一块手表,还有接头暗语,如果能同时对上,就说明没有问题,如果对不上的话,那就有问题了。”唐锦道。
“你派人去接头了?”陆希言惊讶道。
唐锦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
“暗语和接头都非常顺利,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是,我给接头的人的手表虽然一模一样,但上面的时间和指针不一样。”唐锦道。
“你是说,手表上的时间必须对的上,才没有问题,对吗?”陆希言点了点头,这种紧急预案是有风险的,弄不好接头的人直接就陷进去,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如果是真的接头人,一定知道需要验证时间和暗语,否则,接头人就有问题。
秘密接头地点和人出现问题,那这个孙亚楠又是怎么回事儿?
“你的人没有被跟踪吧?”
“没有,我的人只是跟美亚钟表店的伙计阿辉接上了头,具体并没有下一步的指示,对方也只是请求军统方面营救孙亚楠而已,其余的也没有多说。”唐锦道。
“你怀疑什么?”
“老陆,假设,我们来假设一下,假设孙亚楠已经投敌,这一切都是日本人给我们设的一个圈套,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唐锦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凑近了陆希言,压低了声音问道。
“投敌,不大可能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是每个人都能熬过那些酷刑的。”唐锦道。
“可我检查过孙亚楠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又遭遇酷刑的痕迹,当然,有些成年旧伤,也都是一年以上的,这方面想要对我隐瞒,很难的。”陆希言道。
唐锦点了点头,陆希言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法医,如果孙亚楠遭遇酷刑而变节的话,首先身上这伤是瞒不过去的。
“我也不愿意相信,不过,死亡是一次最好的检验,如果,他真的不怕死的话,那说明我们的判断错误,那接头的阿辉可能并不知道接头手表的细节,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的话,那我们就要重新甄别了。”唐锦痛苦的闭上双眼道。
谁都不希望一个曾经的抗日志士的英雄突然变成了一个可耻的变节者。
“那个阿辉监视了吗?”
“当然,我让曹斌暗中监视了,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唐锦点了点头。
“如果他真的怕死,并且真的相信我们要秘密处决他的话,那我想他今晚就一定会有所行动。”陆希言道。
“你的意思是,他会越狱?”
“看守所的狱警只怕不是他的对手,我跟他动过手,我知道他的身手,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加上他不熟悉环境,可能我这条命还真就交代在他手上了。”陆希言道。
“如果他越狱的话,那我们还好办了。”唐锦道。
“如果他有所企图的话,他这一越狱,那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陆希言双臂环绕胸口,背靠椅背说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忘了,我们不是有人跟他在同一个牢房里吗?”陆希言道。
“对呀,我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这孙亚楠若是越狱,一定瞒不过同监牢的人,可我们怎么才能及时知道消息呢?”
“孙亚楠越狱,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吗?”陆希言道,“出去之后,我们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高,实在是高!”唐锦竖起大拇指道,“那他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我们还能真把他给枪决了不成?”
“一个坦然面对死亡的人,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交代的那么清楚呢?”陆希言道,“除非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而且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引渡?”
“那照你这么说,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一样?”
“那唐兄,你希望他如何选择呢?”陆希言笑问一声。
“这……”
“唐兄,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我该去病房了,失陪了。”陆希言起身道,独自留下唐锦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
其实,两种选择对他和唐锦来说,都有利,如果孙亚楠选择越狱,那他跟唐锦就可以对孙亚楠暗中进行甄别,而且他们还不会轻易暴露,因为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如果孙亚楠选择坦然赴死,最多就是唐锦在怀疑他,故意的用死亡威胁他,试探他,而且随后会直接把他移交给日本宪兵司令部。
那样这件事就跟法捕房和唐锦没有关系了,如果孙亚楠真有问题,回到日本人那里,那为难的只怕是日本人了。
这样他和唐锦反而可以冷眼旁观了,孙亚楠没问题,除非他变节,否则日本人恐怕不会放过他的。
日本不杀他,那他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