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当路花莲里的安平药房是陆希言起家的地方,从这里搬走后,他就把药房连同二楼整栋买了下来。
二楼租给了蓝丽瑛母女俩,房租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下。
房子有人住,才能保持人气不散,何况这对母女都是有素养的人,租给她们也比较放心。
何况他真不在乎那点儿租金了。
蓝丽瑛跟母亲有了这么一个落脚之地,生活上也没有后顾之忧,工作上就更加努力了,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参加了不少爱国团体,她是一个活跃分子。
尽管现在从事这份隐秘的工作,改变了不少,但她在上海租界的妇女界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她是这个时代精英女性的代表。
陆希言的四个学生周末有时间也会轮流过来义诊,这让这间小小的药房在街坊邻居眼里非常的受欢迎。
每逢周末,一大早药房门外都会排满了长队。
这个周末是最小的师妹巫锦云过来义诊,期初大伙儿对这个年轻的丫头并不太信任,如果不是陆希言的学生,估计都没有人找她看病。
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丫头医术也是极好的,尤其是擅长骨科资料,当得知巫锦云是家学渊源之后,来找她看骨科的人就多了,许多人还莫名而来。
因为到了广慈医院,想要找她看骨科,那可比在这里难多了。
一个好的大夫,都是经历过成千上万病例练就出来的,其实名医跟病人之间是相互成就的。
只不过名医是一个人,病人是千万而已。
在骨科方面,巫锦云是家传,这一点就是陆希言这个老师也是自叹不如,有时候,老师也需要想学生取经,老师不一定都比学生强,否则,科学怎么会进步,历史又怎么会向前发展?
这一点西方人的开明的观点要比东方的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思想强得多。
中国人从来不排斥外来文化,而是吸纳加以利用,有利于自己的,留下来,不利的摒弃,最终不断融合,完善和发展。
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甚至还会相当的痛苦,但历史的趋势就是这样,就好比现在的巫锦云,她在骨科领域也把西医的一些不错的做法引入进来,中西合用,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
事实证明,中西是可以融合的,不是跟两个相同的磁极一样,是互相排斥不可靠近的。
医学是不断进步的,当然新旧思想也是不断的碰撞的,时代的每一次进步,有温和,也有激烈。
跟随大势才能更进一步,科学上如此,社会也如此,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亦如,抗战必胜的信念是绝对不能动摇的,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也是一定会做到的。
“先生,您不进去看一下?”
“不了,锦云做的很好,比我在的时候更好,我要是进去了,肯定会被病人围住,那想再出来就难了。”陆希言摇摇头,吩咐闫磊一声,“时间差不多了,去广元茶楼。”
“好的。”闫磊发动汽车,朝距离不远的广元茶楼驶了过去。
“老蔡。”
“哎呀,陆先生,您可是好久没来了。”老蔡激动的从柜台里面迎了上来。
“我带着家人去香港过的春节,回来后一直忙,没工夫出来,今天不是周末,终于找了个时间,出来走走,看看街坊们。”陆希言笑着解释道。
“难得您还记得我们这些老街坊,我给您沏一壶好茶去。”
“好,谢谢了。”
“五爷在三楼,老地方。”老蔡压低了声音说道。
“知道了。”陆希言点了点头,与闫磊一道上了楼,老蔡是自己人,可靠放心,不用安排人放哨。
再说了,这里是法租界,76号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郭汉杰其实也刚到没多久,闫磊约的是九点钟,那就是九点钟,除非有变故,一般情况下,陆希言是非常守时,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情报特工是极为不称职的。
所以郭汉杰提前十分钟左右先到。
“先生,老六你们来了!”
“五哥。”闫磊叫了一声。
“坐下说话,这儿又没外人。”陆希言微微一笑,招呼一声道。
“是。”
“昨天晚上谈的怎么样?”
“您预料的真是一点儿不差,钱佩林和凌之江的叛变的确给了军统上海区一次相当致命的打击,军统这一次至少损失而来三成的力量,至于中统方面,那位特派员陈烨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在上海的这些中统的部下中有多少跟日本人暗通款曲呢,所以,他们现在都吓的不敢动了,生怕一动再暴露自己,把仅剩下的这点儿家底儿给暴露了。”郭汉杰道。
“汉杰,你这说的有些夸张了,军统在上海区的势力还是很强的,只是王天恒和陆金石两个人都没有能力将力量整合和有效的指挥,他们在用人方面一贯如此,彼此互相牵制,生怕一方独大。”陆希言一针见血的指出道。
“先生说的有道理。”
“至于中统,藏而不露,这才是需要小心的,这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他们这是在故意示弱。”陆希言又道。
“他们希望我们出来做诱饵,诱使76号上当,演一出引君入瓮的好戏。”郭汉杰解释道。
“这是想要拿我们当枪使!”闫磊愤怒道。
“你是怎么说的?”
“我答应了。”郭汉杰嘿嘿一笑。
“五哥,你怎么能答应呢,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坑?”闫磊气愤不解的质问道。
“闫磊,听汉杰把话说完。”陆希言制止道。
“我虽然答应了他们当诱饵,可我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就是提供必要的经费和武器装备和通讯设备。”
“第二呢?”
“计划和指挥都有我方自行制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实施,用什么人,全部我们说了算,并且对他们所有人保密。”郭汉杰道。
“这还差不多。”闫磊听了,气消了不少,就算没有两统,“铁血锄奸团”也是要跟76号斗一斗的,现在有人送钱送装备,这是好事儿,白给的,为啥不要?
“如果他们真的答应咱们的条件,汉杰,你可有计划?”
“先生,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配合这一次的反击行动。”郭汉杰道。
“闸北情报组?”陆希言微微一点头,“可那不是在租界,就算把诱饵放出去,那钓的也不是76号?”
“先生,这个诱饵可以是闸北情报组,也可以是沪西情报组,就要看被铺的弟兄怎么说了。”郭汉杰道。
“能联系到被捕的弟兄吗?”
“能,虽然几名弟兄在里面遭到非人的折磨,但都还没有屈服,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里面的情况我们随时都能知道,但没有先生的命令,我们还不敢采取冒然行动,只是让人透露我们正在积极营救的消息。”郭汉杰道。
“这样,你先做一个预案,我们的目标先定为34号,等我的命令。”
陆希言吩咐道。
“不等军统和中统那边的回应了?”
“不去管它,我们又不是靠他们生存,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意合作,就不合作,又不是咱们求他们。”陆希言道,风险与收获并存,他心里在下一盘棋呢,只是现在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
“明白。”
“丁二哥跟尹平接触的怎么样?”陆希言问道。
“丁二哥回信说,的确是邹淮回来了,但人还没到,尹平进上海是打算跟我们合作的,邹淮要担任忠义救**的参谋长,这忠义救**就在江浙一带活动,需要我们的情报和物资方面的帮助,而想要在救**内站稳脚跟,光有钱没有用,还得有人,有枪,有粮!”郭汉杰道。
“他怎么不去找军统,跑过来找我们?”闫磊不无鄙夷的一声。
“邹淮是被逼走的,他心里对上海区昔日的同事没有一点儿怨气?再说,现在上海这个局面,他还能相信谁?”郭汉杰嘿嘿一笑道,“他现在能相信的人还只有咱们了,要不是咱们,他现在估计还在日本宪兵队的监狱里呢。”
“那也说不定,或许76号此刻也有他一席之地呢。”闫磊哼哼一声。
“他需要什么?”
“枪支弹药,药品,汽油,粮食,被服等等。”
“他又不是去当后勤部长,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陆希言还没开口,闫磊到先奇怪的一声。
“邹淮想要在忠义救**中话语权,没有这些东西,还真不行,忠义救**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虽然有一些经过训练的基层军官,但大多数过去并不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你跟他们讲民族大义,他们未必会懂,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行。”陆希言解释道,他能理解邹淮来找他的目的。
“那要不要答应他?”
“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东西不能白给,得拿真金白银来换,这么做对我们来说,没坏处。”陆希言思考了一下,直接吩咐道。
“那这事儿,肯定瞒不过军统那边,您怎么交代呢?”郭汉杰问的是陆希言在“钉子”小组的身份。
“这事儿,我自有分寸,你们跟邹淮的交易尽量做的隐秘一些,前一阵子不是搞到了不少战利品嘛,通过这个渠道处理掉,也能为咱们多攒一点儿经费。”陆希言嘿嘿一笑道。
“那都是,我还愁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呢,正好瞌睡送上一颗枕头。”郭汉杰随即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