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和杨震等锦衣卫是带了满腔的怒意走出的刑部衙门,他们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杀气,这让围在刑部大门前,不断叫嚣着要朝廷还自己一个说法和公道的举子们不觉心生惧意。
哪怕他们一眼就认出了为首者正是应该被定罪的陆缜,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更别提上前理论阻挠了,只能有些无奈,敢怒不敢言地目送他们上马带着那几名人证扬长而去。
直过了半晌后,这些人才从那压抑的气氛中回过神来,随后便再次涌到了刑部衙门前大声叫嚷要个说法。不过此时刑部上下早已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思,先是大门紧闭,在他们闹得越发不像话后,便派出了一队官军直接挥舞着棍棒就把这群闹事者给驱散了。
其实这一群举子也确实太把自己当回子事儿了,别说他们现在这身份了,就是真考中了进士在朝廷里也只是一个新丁而已,难道还敢与这些手握实权的六部大佬抗争不成?之前刑部放任他们在外吵闹,不过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压制陆缜和锦衣卫罢了,既然现在事情都成这般模样了,这些举子也就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于是在一阵鸡飞狗跳后,众考生被驱赶得干干净净,还有几个死心眼的欲待理论,则直接就被逮捕入狱,说不定连过几日的会试都出不来参加了。
虽然凭借着强硬手段把眼下的难题给解决了,但刑部官员自尚书俞士悦而下都没有半点欢喜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陆缜和锦衣卫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尤其是刘慕青,更是吓得直接就称病躲去了家里。
一片乌云已然把整座刑部衙门给遮蔽了起来……
一路策马急行,用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劲风来吹散心头的郁结之气,直到回到镇抚司衙门跟前,陆缜脸上的怒意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不过在众人的参见声里走回到自己的公厅前后,他还是发下了话去:“让众千户百户都在半个时辰后来见本官!”很明显,才刚摆脱嫌疑的陆都督这是要出手反击了。
这句吩咐让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干下属都有些犹豫起来,最后还是由杨震上前劝道:“大人,现在这么做是不是过于急切了?既然已经洗脱罪责,您应该先去拜谢陛下,然后再回家去,不能让夫人他们再为您担心了。”
后面的这一句提醒总算让陆缜的心稍稍软了一下。是啊,自从他突然被人指认为舞弊幕后主使,然后被关进刑部后,已有多日未曾见到自己家人了。想必等在家里的他们早就担心死了吧,自己确实不能再让他们焦心了。
而在冷静下来后,陆缜又知道前一件事情似乎更为要紧,所以便一点头:“这样,我先去宫里谢恩,你们则派人给我家里带消息回去,就说我从宫里出来后便回家去。另外,让人把刑部那里的人都盯死了,别让任何一人脱离了咱们的掌控。”
“是,卑职遵命。”下面几名手下赶紧抱拳领命。
在镇抚司里一番梳洗,又换回了那一身扎眼的飞鱼服后,陆缜方才在十多名下属亲卫的护送下直奔紫禁城。通名求见后不久,他便获准入宫,见到了神色间似有异样的天子朱祁钰。
“微臣陆缜拜谢陛下之前的信任与维护之情。”陆缜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此时的他看着已没有了之前的熊熊怒火。这些年的官员做下来,这点自控和演戏的能力还是有的。
“陆卿平身,起来说话吧。”皇帝摆了下手,让他起来,这才又道:“这次你能无罪不是朕对你的恩典,而是你确实无辜。要是你真干出了徇私舞弊,扰乱我科举会试的事情来,朕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臣明白,在此事上臣确实做得有些不对,这才给人以可趁之机。要是臣在得知有人在私底下向考生出售考题时便就实上奏,而不是私自行事,就不会闹出这等差错来了。”陆缜满脸自责地认错道。他此时确实有些后悔,同时心里也不无疑惑,对方明显是早料准了自己的做事风格,才会布下如此一局。
皇帝倒是没有把事情看得这么远,只是道:“所以陆卿你今后行事该更稳重才对。其实这次之事你纵然是被冤枉的,却也有错。派人偷看会试考题,真亏你想得出来!”
“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陆缜忙虚心接受。
“你犯下此错,朕自然是要惩治的,你就回去等旨意吧。”皇帝神色严肃地道:“不过,这次之事的真相你也必须给朕查明白了。这科举大事岂是能被人随意利用来党同伐异的!”
“臣遵旨。”陆缜忙应了一声,这才又禀奏道:“陛下,这次事变里,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臣不敢隐瞒。”
“却是何事?”
“那就是几日前,苏州府衙曾遭受攻击,有人竟试图放火毁灭臣早与陆家断绝关系的证据。在臣看来,此事实在透着古怪,那背后想要害臣之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皇帝闻得此言,顿时勃然变色,怒道:“竟还有这等事情?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陆卿,此事你一定要彻查,无论牵涉到谁,朕都绝不姑息!”
陆缜要的就是皇帝的这句纷纷,赶紧就郑重应道:“臣遵旨,臣与锦衣卫定会把那犯事之人全揪出来,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皇帝冲他一点头,又挥了下手。
陆缜这才又跪拜行礼,恭敬地退了出去。直到他离开偏殿,来到阳光所能照射到的外头后,眼中才闪过两道精芒,一甩袖子,便大步离去。
而在其不远处,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很是不甘地盯着他:“陆缜,这一次就算你运气好,居然又躲过了一劫。不过你放心,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当陆缜来到家门前时,已是傍晚时分。西下的斜阳正照在自家大门口,韩五通等几名家中管事正伸长了脖子往长街这边张探呢,一见到自家主人熟悉的身影从那里飞驰而来时,顿时就是一阵欢呼,还有人赶紧扭身就往里跑,显然是传消息进去了。
当陆缜利落的从马背上翻落下来时,韩五通已很熟练地上前搀扶,随后一群人就都跪了下来,口中说道:“小的恭迎老爷平安归来。”
看着这些真心为自己的回来而感到欢欣的家中下人,陆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和煦笑容来,把手一挥:“你们都起来吧。我出事的这几日里,家里一切可好?没有再像前两年那般有人跑来闹事了吧?”
韩五通率先起身,笑着回话道:“如今我陆府可不是等闲之人敢来生事。前两日确实来了几个书生到门前吵闹,结果就让小的带人直接拿棍棒给重重责打了一顿,并将人送去了大兴县治罪。后来就再没人敢来生事了。不过两位夫人这几日里却是时时不得安心,小的还奉命去了刑部几次,只是他们根本就不让小的进门……”
“唔,没事就好。”陆缜一面听着他的禀报,一面走进大门后往里走着,突然脚步就是一顿,因为他看到了楚云容和云嫣二女正各自拉着五六岁的子女满是惊喜地等在垂花门前呢。
陆缜见状,一呆之后就赶紧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楚云容的手,对他们道:“这次又让你们担心了。”
“老爷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楚云容眼里含着泪水,脸上却是高兴的笑容。
而长子陆元毅则是迅速凑了上来,扯了扯父亲的衣摆高声道:“爹爹,你这次远行虽然隔得不久,但两位娘亲可是很想念你呢,孩儿还看到她们偷偷流泪了呢。还是孩儿坚强,不但没有因为想你流泪,还安慰了娘亲……”
陆缜一听,自然明白这是楚云容她们把自己入狱的事情瞒住了这些儿女,便又感激地看了两个妻子一眼,又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说道:“元毅做得好,这才像爹嘛。”说话的同时,又拿手摸了摸另两个凑上来的子女。
接下来,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地一起用了饭,直到天黑后,几个孩子才由丫鬟带着回去休息。而陆缜则又陪了两个妻子说了阵话,把这段时日自己所遭遇的经历给说了出来。
在听完他的讲述后,楚云容她们也是一阵后怕:“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不但敢拿科举一事来算计陆郎,而且还敢在苏州行凶……”
“是啊,最可怕的是,他们看着还挺了解我行事的风格,一早就给我挖了个陷阱。”陆缜说着,脸色已变得很是凝重:“所以这一回我必须反击,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然今后的麻烦一定少不了。”
事情远没有结束呢,接下来就该自己主动出击了。陆缜在心里暗暗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