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雅罗斯拉夫火车站专门建了一个拆解中心。
通过火车运抵的废旧钢材,许多都是设备部件,或者干脆就是完好的设备。来自大华实验室的研究员以及来自济南动力机厂的数百名工人,首先对设备进行的分析,然后再决定是将它继续作为废旧钢铁处理,还是作为旧设备来处理。
如果是旧设备的话,它就会得到一套减震装备,并用木箱装运。如果是废旧钢铁的话,就只能和其他废旧钢铁堆到一起,然后运抵běi jīng后,再行决定命运。
对苏联装备有兴趣的人并不少,但能像大华实业这样深入苏联的公司少之又少,能够每天运回两三火车装备的中国公司堪称凤毛麟角。于是,对苏联装备有兴趣,又没有资源去苏联挑选装备的人,就会到大华的霍昌来“淘金”。
确实也只能算淘金了。完好的设备肯定会被大华挑走,有昂贵部件的设备也会被单独罗列出来,只有极生僻的设备,才会用白菜价出售给其他工厂。要指望大华实验室的技术员和一线工人同时走眼,这种情况也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在有出售装备的苏联工厂名单的情况下,装备的价格差不多都会得到一个差不多的评价。
尽管如此,来自苏联的装备毕竟便宜。而且,大华也确实不准备通过这种手段来赚钱……降低关联企业的成本,提高供应链企业的生产能力。对大华实业本身就有着不容忽视的提高。
一家企业的深度,不一定会表现在盈利上,但却会表现在抗亏损上。有着数千家企业的支持,有着不断降低成本的技术努力,这样的企业才能长久的活下去,而且最大限度的抵抗政治运动和经济气候的影响。
俄罗斯人看着一车又一车的轻工产品运进来,一车又一车的废旧钢铁运出去。[ . ]大都没什么感觉。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仍然相信西方国家的休克疗法。包括国家上层的许多官员在内,大家都相信苏联的经济痛苦是因为意识形态所引起的。只要转换意识形态,俄罗斯人立刻就能富裕起来,像是欧美国家的人一样。
正是这样的念头。支撑着俄罗斯人度过了许多艰难的岁月……漫长的漫长的艰难岁月……
而在此之前,很少人去关心,某些拆解下来的机器能不能用。反正工厂都不生产了,它们的好坏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总有一些负责任的工人,或者别有用心的官员会竭力保留工厂,但在混乱局势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企业少之又少。一些企业之所以能够留下来,不是因为管理层有多努力,而是因为拆解它都不划算。
大华实验室同样组织了一支技术团队。在苏联境内挑选设备。不过,既能拆卸走的,又能看上眼的,并没有苏城想象中的那么多,也就是每天几台设备的样子——当然。在技术员们的眼里,这些设备已经够多的了。
与支出相对应的,是不断增加的小额存款。
这是中国银行团和苏城都没有预料到的。因为小额贷款的缘故,深发展等中国银行在俄罗斯的名声相当不错,以至于吸引了不少人存款到银行,其中有不少人在完成贷款以后。不仅把钱存在中国的银行里,还会多存一些,以方便使用。
到了3月,俄罗斯国家银行第一次普查全国银行的时候,赫然发现,深发展的存贷款数量已经进入了银行100强,紧随其后的还有其他几家中国银行……
此时的俄罗斯,银行多如牛毛,外国银行如冬笋一般又多又滥,进入百强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非西方国家的银行,实力本来就弱,又失去了许多的zhèng fǔ门槛,对发达国家的银行,几无抵抗之力。
深发展的成功,一下子激起了其他银行的兴趣。
没有耽搁多久,如梅纳特帕银行也开始经营相同的业务,就连苏城,经过红场的时候,都能看到路边的广告牌,上面有人的头像和俄文的大字。
“写的是什么?”苏城坐在伏尔加内,问旁边的司空冠。
后者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笑道:“是银行的广告。我是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你们的未来担保,买梅纳特帕银行的股票吧!梅纳特帕是一家商业银行。”
“未来大名鼎鼎的尤科斯石油公司啊。”苏城叹了一句,说不上是褒奖还是贬低,更多的,只是一句纯粹的赞叹。
作为俄罗斯七个金融皇帝之一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自第一桶金以后,就在金融业和石油业上大放异彩,一度被认为是俄罗斯工业的希望。然而,他终究是做了普京的祭品,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另一个公众人物的xìng格和特点。
他发家的速度,比苏城还要快。他赚钱的资金,以及在国家经济体系中所占据的地位,更是远胜于苏城。
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结局,也令许多人唏嘘不已。
眼下,苏城见到的广告牌,却是蹒跚学步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正踌躇满志的迈开自己垄断寡头的第一步。
苏城不禁唏嘘。
同车的司空冠不解的看看苏城,又看看外面,问:“尤科斯石油公司?是俄罗斯排名靠钱的石油公司吧,和霍多尔科夫斯基有关系吗?”
“我听说,他对尤科斯石油公司有兴趣。”苏城这样解释就足以打消司空冠追问的念头。
后者果然不多问了,只是摇摇头道:“尤科斯石油公司价值数十亿美元。这是最低估计了,梅纳特帕银行哪里拿的出来。或者,是你有兴趣?以大华的资产状况,买下尤科斯石油公司,还是有可能的。”
苏城心动之余,还是摇了摇头,道:“局势动荡,这样的投资太大了。”
如果俄罗斯没有一个妖孽的普京,他也许真的就动手了。但克格勃出身的普京,委实不是什么好鸟。他在推进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重新国有化进程的过程中,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一片反对的声浪中被逮捕关押,尤科斯公司的外国高管飞机失事,记者和zhèng fǔ官员枪击身亡……俄罗斯环境监察官和特殊检察官横行全俄,他们甚至创造了一些模式来进行国有化,以刑事罪名威胁的肢解型尤科斯模式,较为和平的低价赎买是西伯利亚模式,还有曾经用在壳牌和英国石油公司身上的氦模式——官员声称某地储藏有世界级的氦,经营执照就有可能被吊销……
这种重新国有化的政策完全没有道理可讲,能源公司不仅在俄罗斯遇到过,也曾在委内瑞拉,埃及或者沙特阿拉伯遇到过,是公司经营中的战略风险。苏城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预见到了国有化的发生,那自然不能如莽牛般的冲过去……以英国石油公司的经验来看,不管获得了多好多大的油田,最终离开的时候,能拿回几亿美元就不错了。算上整个过程中的成本投入,有没有赚到钱都是两说,更别说浪费的jīng力和时间了。
司空冠只是随便说说,听苏城说“局势动荡”,不禁转过头来问道:“还以为你看好俄罗斯的局面,如果是局势动荡,咱们的贷款可就危险了。”
“只是能源产业方面的动荡。俄罗斯的外汇收入,主要依靠石油和天然气。zhèng fǔ现在对各家企业无能为力,也没有什么执行力。但终究是有的,这和金融投资不一样,石油产业一旦进入,十年二十年里就退出,别说盈利,能不亏损就不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司空冠点头道:“我还以为大华实业会学那些外国石油公司,入驻俄罗斯的。看来,苏董不会这样做了?”
“如果只是技术和资金入股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行。”苏城微微笑了一下。自90年代开始,俄罗斯的经济发展速度并不慢,每年都超过了5%。在这里面,能源和金融寡头的收入是翻倍的。若只是以股东的名义出现,虽然没有获得一整块油田的利润高昂,但也能少去许多麻烦,且影响力不变。
至不济,到2000年前后,退出俄罗斯也就罢了。在普京露出獠牙之前,俄罗斯的金融寡头们钱多的发狂,肯定是乐意之至的。
司空冠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和共青团商会见面。”
共青团商会其实是中国方面的说法。在戈尔巴乔夫进行的苏联改革过程中,共青团是少数被允许zì yóu支配收益的机构,是经费自筹的典型代表。所产生的结果就是苏联各大学的共青团变成了商会,全都在竭尽所能的做生意。
苏联解体了,共青团商会改名换姓留了下来,变成了真正的公司。因为它们是经营较长时间的商业机构,因此也就是最有资格继承苏联遗产的公司。许多俄罗斯巨富都是从共青团起家的,那些共青团的年轻高官,往往都有着显赫的家世和密布的关系网络。
他们缺乏的,也就是资金和技术支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