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到还款之日,但东城豪门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这种感觉便是一种绝望的逼迫,只要一睁眼便能感觉到无数的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有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总号的大掌柜无疑都带回了不好的消息,钱庄并不允许他们拖欠钱款,同样也不允许他们拖时间。
一年的时间就在那里,一旦时间到了,就必须把本金和剩余利息全部还上,这是不能更改的事情,即便是多给利息宽限时日也是不允许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把那些抵押出的去的产业全部抵给钱庄冲抵款项,如此他们便无债一身轻了,但那些产业全都都是东城豪门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之前家中钱款已经被他们全部用作和官营买卖以及蔡记的对抗之中了,可以说现在的东城豪门各家的钱财几乎都是所剩无几。
钱庄的伙计非常的“客气”每个月的月初便上门告知东城各家这个月需要缴纳利息的时间以及金额,并且明确的把神都城中的钱庄地址告诉他们,神都城中有数十家钱庄,最近的一家便是在东城主路四方街的,这可要比去往总号近得多。
这无疑是在给东城各家以压力,那些向钱庄借款的人家再也没有借钱时的豪气,相反客气的招待了来自钱庄的伙计。
但无论他们多客气,钱庄的伙计也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在还款金额以及时间上绝不松口。
有些人家便打算用威胁的方式来警告钱庄,义鑫升商号的大掌柜刘顺冷冷的望着眼前笑眯眯的钱庄伙计艾福:“你别以为我义鑫升是个简简单单的商号,这后面的家族你不会不知道吧?钱是向你钱庄借的,但我等也给了抵押之物,如今家中有难处,就不能在商言商?你们钱庄也是官家的钱庄,我石家可是有了不得的人物!”
听了刘顺的威胁,艾福更是笑得开心:“这位掌柜的,您说的哪里话,钱庄的钱不是我等的,也不是朝廷的,甚至不是官家的,钱庄里的钱都是来自储户的,这是人家的钱,既然拿来借贷给你们,你们也应该到期还款。”
“那你说是那些百姓的钱财?我义鑫升定然上门去赔罪,请求他们款项几日!”
艾福掰着手指头道:“这我可说不准,但钱庄的存款有来自百姓之家的,也有权贵之家,便是朝堂中的六部相公或是宰执相公家的钱也是放在钱庄的……”
刘顺脸色一变,显然艾福根本就不在乎石家的威胁,并且在提醒他,一旦钱庄的钱不还,那便是得罪了所有在钱庄存钱的人,这比得罪官家还要命!
“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艾福摇了摇头道:“当初借钱的时候,拉比就提醒过你们,数额巨大,要慎之又慎,本来是不打算借给你们的,你们又自己偏偏着急借,契约的内容自然是看了的,后面的那份知情书也是你们签的字嘞!”
提到这里刘顺的脸色便愈发的难看了,当初签署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在意,因为各家都觉得定然是能还上钱的,挑选的也是前期压力最小的借款方式,谁能想到蔡记和官营买卖的商号居然还能降低成本。
各路的消息都传递了回来,显然再次降价之后,官营买卖和蔡记依旧能够挣到钱,这便说明他们的成本要远远低于预期。
这是一个令各家崩溃的事实,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斗不过官营买卖和蔡记,唯一的办法就是早早收手。
但此时想收手也已经没有了机会。
钱庄是致命的一击,谁能想到原本是希望的钱庄摇身一变成为催命的阎王,而眼前这个钱庄的伙计艾福便是催命的小鬼。
威胁是根本存在的,从一开始刘顺就知道钱庄不能得罪,因为在背后扶持钱庄的人就是官家,家中虽然也有“拒不还钱又奈我何”的声音,但家主依旧是嘱咐自己尽量软硬皆施让钱庄再宽限一点时间。
可现在刘顺自己已经什么招数都用尽了,根本就没有办法让艾福改口,契约这东西在他们一赐乐业人的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当真没有宽限的可能?”
这是刘顺最后一次发问,艾福摇了摇头:“没有款项的可能,契约便是规矩,一旦立下了就不能改变,任何人甚至是包括官家都不能改变,这是钱庄从一开始便定下的规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家也不能改变?那我家便向官家请旨,看看你钱庄能不能宽限时日!”
小花厅的屏风后,石元孙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他刚刚在屏风之后已经听了多时,石家参与到东城豪门的买卖他是知道的,之前没有管,只是觉得能赚些钱贴补家用,可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到了令人他都要震惊的地步。
东城各家也是如此,甚至包括杨家人也在参与其中,于是石元孙便慢慢的重视起来,当然其中的隐秘不法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差不到石家的头上,不过是一个指挥的人叛变又能如何?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不再是带兵打仗那些事,而是石家偌大的家业即将灰飞烟灭。
盯着艾福的眼睛看了看,石元孙冷笑道:“你也别把我石家逼急了,大不了便把那些花钱买来的货物折价给卖了!到时间还是有一大笔钱能够回来,再赔上一点产业,还能还不上你钱庄的那点钱?”
艾福向石元孙拱了拱手道:“果然是大将军,这气度便是让人折服,若是如此对石家,对钱庄都是好事,越快的折卖便越能减少亏损,谁也不知道官营买卖的那些商号会不会再度降价,您现在折卖便是有利的!”
艾福的口气完全是在为石家着想,石元孙心中微微一惊,显然这小子是早已考虑到这一点了,但如果现在折价卖了,那石家的亏损也不在少数。
石元孙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道:“送客!”
艾福完全不在乎石元孙的态度,恭恭敬敬的施礼:“小人告退!”
刘顺在送走艾福之后,回到小花厅便瞧见石元孙坐在主位上默默不语,他知道这件事家主要慎重考虑…………
石家的这一幕在整个东城上演,几乎每家都在折卖与不折卖之间徘徊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