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悠闲的渡步进入自己的帐篷,薇拉正在铺床叠被整理东西,三才指挥着内侍忙前忙后摆放器具,赵祯笑道:“不过是住一晚没这么多规矩,一方书案便可,顺便在火堆上架个铁壶。”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那可不行,您现在是官家,这里就相当与您的行宫,东西都是在后面的板车上的,般下来就成!官家还请稍坐,用茶歇息一番,晚上再写字看书对眼睛不好。”
看着薇拉送到眼面前的茶碗,和她满是关心的眼神赵祯笑着接过茶碗,一汪碧绿的茶水让赵祯心情更加舒畅,“你还真是跟随朕多年,知道这炒茶是朕的最爱,这次路上带了多少?”
三才竖起五根手指道:“不少嘞!整整五大箱笼,可官家您吩咐带这么多茶叶干什么?”
“当然是赏赐喽!过了巩县之后且先不回京,去洛阳城住上几天再走,到时请一些名家大儒之人,却不好让人空手回去。”
“还要住上几天?!这……朝中的相公可是已经派人来询问行程了,看样子是在催促呢,这还要在西京住上些时日……”三才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祯奇怪的问道:“相公们派人来询问,带没带写奏章?怎么朕的书案上空空如也!”
“带了,带了,王相公正在对密押,一会便能送到。可官家这大晚上的……”见赵祯眼神不善后三才立刻改口,“奴婢给您加蜡烛。”
初春的寒意一也不比三九天差,只一个来回王曾的脸上便被冻得有些发紫,手中的奏疏他已经全部对过密押,确保无误后方才向赵祯的大帐走去,两边的禁军站的笔直,手中的手中的长刀贴在裤腿上散发着寒意,这恐怕是大宋最为精锐的力量了,王曾稍稍感慨便加快脚步,他刚刚从急脚递的口中得知这些文书中有不少的急件,必须连夜返回。
官家的大帐中还亮着灯火,一个少年的身影正坐在书案后面低头品茶,王曾心中感慨,已经到了亥时,宿卫的禁军都换了两次,官家居然还没休息,如此勤政就如当年的先帝一般。
三才的帐篷就在大帐的外围,从撩起门帘的帐篷中看到王曾后赶紧上前,“王相公来了,快快到奴婢的帐篷中烤烤火,奴婢这就去通报!”
王曾头道:“也好,最上面的是紧急公务,今晚就要有官家的御批,急脚递还要赶着送回去,下面的官家明日再看也不迟。”
三才头道:“多劳王相公费心了,官家这架势怕是不看完不行。”
“那你便劝劝官家,这……诶,少年称帝便如此损耗,日后可怎生是好!”王曾无奈的叹息一身便进入小帐中烤火,他能看出来官家是在文臣较劲。
三才急急的把奏章送到官家的案头,见赵祯放下茶碗便开始批阅心中有些不忍,“官家,这奏疏中上面的紧急公务,您先批阅了,其他的等明日在慢慢看可好?”
赵祯看着奏章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时候内侍能干涉朝政了?朕批阅奏章的时候就是在坐朝理政,你不会不知道吧?”
三才惶恐的跪下口称不敢,赵祯笑道:“后宫不得干政早在周朝便有,你忘记也就罢了,可内侍不得干政乃是太祖所立,你难道也能忘记不成?且去请王相公进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奴婢这就去……”三才惶恐的站起应道。
见他有些委屈,赵祯开口道:“你要记住,你是朕从东宫中带出来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切记以身作则!”
这话让三才心中舒服许多,官家这是在保护自己嘞!
赵祯在三才离开后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稍稍皱眉便在一封名黄色的奏折上写下宦官不得干政几个字,又在后面批注,“命将作监制铁碑一块,上书后宫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立斩不赦!”
薇拉在一旁不断的给赵祯研墨,王曾坐在书案的下首看着官家的旨意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如此年轻的官家就拥有这样的远见和杀伐果断的大气魄怎么能不然他惊讶?
合上诏书王曾跪倒在地:“官家圣明!以雷霆手段震慑禁中实乃圣君之举!”
赵祯笑道:“这样就是圣君?自周武王开始便有了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话,汉武帝更是杀妻立子,唐朝权阉之祸亦不在远,只不过是前车之鉴罢了。”
王曾微微摇头:“官家的作法是在给大宋立下祖宗之法,从此以后便永成定制,实乃大宋幸事!”
听到祖宗之法四个字赵祯眉头一皱,“祖宗之法乃是祖宗之时定下的,完全符合当时的情况,斗转星移之间已过去甲子岁月,如何能顽固不变?朕觉得每代君王都要根据当时的情况适当的改变祖宗之法,方可与时俱进。”
王曾听了赵祯的话后大惊失色:“变法乃是不孝,祖宗之法不可变啊官家!”
“放肆!王曾你任参知政事多年岂能如此糊涂?你且看看如今之大宋和开国之时有多少变化,万事万物都在改变,祖宗之法却不变?一年之中还有春夏秋冬之变,人还有生老病死之变,国还有兴衰之变,可见变乃是天道,顺天而昌逆天而亡你不知道?”
王曾僵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火堆默默不语,赵祯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回荡,思来想去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赵祯见他不说话便加了一剂猛药:“什么人不希望改变祖宗之法?当然是身在利中之人!”
王曾突然抬头望向赵祯道:“臣非世家豪族之后,乃是孤儿由叔父养大……”
“朕并没有说你是那些人,只是告诉你什么人不希望看到变法。起来说话朕还有事情要问你。”
见王曾起来后赵祯问道:“庐州有一盐井案,本事州府之事为何上呈到朕的案头?其中所涉贪腐并非难判,为何从州府衙门上呈中书又从中书上呈御览?”
王曾想了想答道:“此案关键之处在于涉案之官员乃是刘太后之外戚庞家,案中的庞玉乃是太后之舅父庞维之子,收受盐商贿赂私改盐票数额,按罪当发配沙门岛。”
“庞家托人四处活动,真巧又赶上太后大行,朝中大臣便上呈御览?”赵祯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
“官家圣明!”
“此去沙门便是有去无回,这庞玉可是家中独子?”
“是。”
“发往郑州管城劳役三年,终身不得再用,着大理寺差办!”
王曾惊讶的看着赵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这庞玉是太后在世时最喜欢的子侄,如今官家改判虽是免了他的死罪却依然不用罚铜赎罪可见是对他厌恶到了极。
赵祯随手把处理好的奏章递给薇拉道:“这些奏章朕已经处理好,你快快送与急脚递便早些休息去吧,上了年纪还是好生歇歇才是。”
王曾从薇拉手中接过奏章便躬身退出,当他到大帐之外借着火光翻看奏章的时候才发现赵祯的御批着实惊人,其中的有些见解可谓是入木三分,各种决定都是相当妥帖,完全似先帝的手法。
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气缓缓吐出,王曾叹道:“真乃天成!”这么短的时间处理好各种奏章,这对年幼的官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的面前由不得王曾不相信。
其实赵祯批阅的时候参照了老爹之前相似的奏章,照葫芦画瓢的批阅结果当然没有问题,但赵祯也在其中加上了自己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