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的话确实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离间计是好用,也可以做到为大宋军队减少伤亡,但后患却是难以平息,让阻卜部反戈一击这是好事,可同样授人以柄。
在赵祯看来大宋根本就没有必要走这步棋,但他知道王韵已经进入了一个初级职业化的怪圈中。
参谋兵事院已经开始在职业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首先这不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这是好事,职业化的好处便是他们越来越精通,越来擅长,但缺点是他们在职业化的同时,眼光受到了限制。
像这次对阻卜部盟用兵,反间计确实可以减少宋军的阻力,也能帮助宋军更快的获得胜利,可之后所带来的风险王韵和他的参谋兵事院并没有分析。
太阳就要落山了,赵祯在城墙上反而坐了下来,年纪越他便越喜欢看风景。
原来他喜欢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着逐渐浸入大地怀抱的夕阳,也不知是对谁开口的说道:“太过执着也不是好事,参谋兵事院就是如此,一旦战争来了,就会想尽办法让大军的损耗降到最低,这是好事,也正因为如此朕才设立之,否则一个兵部足够。”
赵祯说完稍稍顿了一下,见王韵在边上自省,这才再次开口道:“但你们只应该负责兵事,所谓参谋,参谋,参而谋之!非逾越之!只需把分内之事做好,其他的便无需操心,这是朕在朝中定下的规矩,也是对你们的一次惊醒,别以为只有你们想到了别人想不到。”
王韵惊讶的抬头,从嗓子中挤出一句:“难道已经有人向官家上疏过?”
赵祯笑了笑,摔过一本奏疏在王韵的怀中道:“王鹤,这位独臂司马在军中呆的时间比你长,他自然也想到离间阻卜部盟的计策,只不过人家比你们想的还彻底,还要详细,思虑周全。”
王韵打开奏疏从头到尾快速浏览起来,奏疏的内容很快就印在他的脑子里,但也让他惭愧,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祯见他不说话盯着快要落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道:“王鹤考虑的更为周全,他的办法是直接离间阻卜部盟,让他们互相猜忌对方,而手段便是让杨怀玉无意中“泄漏”假消息,再改变大军进攻的方向和地点,让他们相信这些部族确实和我大宋有所**。”
但说着说着,赵祯长叹一口气道:“这办法好是好,但却破费时间,朕不希望在阻卜部盟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你也应该知道攻占草原只不过是开始而已,之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若是按照王鹤之法,朕还要等上一个月,所以最后还是默许了你参谋兵事院的办法。”
王韵在边上躬身施礼道:“官家之言,臣谨记在心!”
赵祯的话没有说透,但王韵已经理解。
在这个时候要么什么都别做,免得画蛇添足,要么便无所不用其极,永除后患。
参谋兵事院的离间计好事好,可最后却一点也不彻底,没有专门针对阻卜部的办法。
按照官家的意思,阻卜部这样的部族可以用,也可以不用,但现在既然用了,就要有后手以防阻卜部利用这次功劳向大宋索要更多的东西,而这正是参谋兵事院所遗漏的地方。
赵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在他看来永除后患干净利落,绝不会再生事端,对于掌握着最高武力的大宋来说,麻烦的地方直接砍掉就好。
对待阻卜部也是一样的道理,就算是他们反戈一击帮助了大宋,在大军抵达的时候依旧不允许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否则大宋的王师一样会毁灭阻卜部。
这就是赵祯给出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且不讲道理,因为他是皇帝,是至高权力的拥有者,成王败寇,弱者是没有权利提出条件的,而大宋给予是一种恩赐。
赵祯走下城墙的时候,呼伦贝尔城外再起出现一骑,只不过这一次却是从北方而来,在呼伦贝尔城的北方便是契丹人统治之下,位于栲栳烁的巨母城了。
但这一骑却并非是契丹人,而是草原上的北方部族,从他的穿着就能看出差别。现在已经是夏天了,虽然草原上的夏季温度也不高,但并没有必要穿着一身熊皮出现。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熊骑在马背上,颇为可笑,但这个人的身份却一点也不可笑,他是来自茶扎刺部的使者,并且在城门口便翻身下马放下了所有武器请求赵祯的召见。
城门打开,大宋的士兵在搜身之后便把他带入城中,虽然没有关押,却也是限制了他的自由。
官家岂是他说见就见的?消息已经命人传去了,至于官家见不见还是另一说。
只不过这个草原上强壮的汉子走路虚浮,其身后在宋军营地中没走多远便摇摇欲坠,军中的老兵很快发现了问题,虎背熊腰的身型之下却是一双皮包骨的手。
许多老兵为之惊讶,这要饿上多少天才会把一个健壮的汉子变成这样?
军中的虞侯上前拉住他道:“先吃点东西吧!就你这模样便是还没见到官家便会晕过去,到时反而是御前失仪的罪过,事情还没说便有了罪,什么事能办得成?”
使者迟钝了一下,喉头上下抖动着,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跟着虞侯向伙房走去,他实在是太饿了。
一大碗水盆羊肉,外加两个馍下肚,扎尔拓还想吃,但却被虞侯拦下:“不是舍不得这点饭食,你饿了太久,若是贪食必会伤到脾胃,还是晚些再说吧!你来自何处?为何而来,看你身上带着白色束带,便是草原上的使者吧?”
“我来自茶扎刺部!还请这位将军传报陛下,就说茶扎刺部来使,还望陛下召见!此番前来乃是诚意归附!万望陛下救救我部百姓!”
虞侯出门传递消息去了,其实北方来人的消息早已传递过去,他只是在套话和打听消息而已。
有了这些消息,赵祯在召见使者的时候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赵祯没想到,来的人不是契丹人的使者,而是更为北方的茶扎刺部的使者,显然他们已经在饥荒面前顶不住了,或者说是被契丹人吃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