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乘之国,兵不可以无主,土地博大,野不可以无吏,百姓殷众,官不可以无长,操民之命,朝不可以无政……陛下,此乃管仲对大国之言,自古便是如此,可谓万世不易也!”
昭文馆大学士杨休在说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亮的吓人,最少赵祯是这么觉得的,今日的经筵日讲以《管子修权》为题目,而这位主讲便是身负,详正图籍,教授学生的昭文馆大学士杨休。
赵祯自登基亲政以来经筵日讲每日不坠,即便是他已经理解了这些大道理,但依然如此,杨休总能把乏味的东西讲出“新花样”这就像是帮助赵祯在理解分析一样。
对于这样的文人赵祯是尊敬的,他们能在书海中刻苦的寻求真理,并去伪存真,单单是这份坚持便让人敬佩,或许在朝政上的能力差一点,但在做学问一道上确实没人能相比的,而赵祯便打算从他的身上获取有关殖民对大宋的好坏。
昭文馆大学士乃是赵祯的馆阁学士,如同高级秘书和助理,咨询他的问题总是能得到答案。
“朕重开都护府一事你有什么见地?”
杨休并没有直接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管子早已给出了解答:欲为天下者,必重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民力。无以畜之,则往而不可止也;无以牧之,则处而不可使也;远人至而不去,则有以畜之也。”
赵祯一时间惊呆,这杨休真的是书虫,千年前的思想到他这里便古为今用,这话很简单,管子的意思是:要想治好天下,必须珍惜本国国力;
想要治好国家,必须珍惜国内人民,想要治好人民,必须珍惜民力之耗尽。没有办法养活人民,人们就要外逃而不能阻止;没有办法治理人民,即使留下来也不能使用。
而杨休的意思是让自己爱惜民力,但这并不是要自己对倭国百姓也做到慈民爱物,而把重点放在了治理上,也就是说掌控!
若是不能掌控倭国,那重开都护府也就没有了意义,赵祯望向杨休微微斑白的两鬓道:“如此你是要朕以大宋之法对待倭国?”
杨休微微摇头:“重开都护府乃是一件对我大宋极为重要的事,扬我大宋国威,利用倭国之地,这些都是极好的,但有一点,陛下的都护府当与汉唐有所区别,臣听闻陛下不欲干涉倭国之朝,臣以为此不妥也。”
赵祯笑了笑:“虽朕不干于倭国朝政,但朕要求倭国女皇前来大宋,如此便可尊大宋之法为上,倭国必然如此……”
赵祯的话让杨秀惊讶的同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此言大善,倭国不光要尊大宋为正统,且要以大宋之法为政,如此方可归于大宋,陛下甚至可以派遣官员“辅佐”倭国女皇。”
在辅佐一字上杨秀咬的非常重,仿佛快把倭国嚼碎的地步,赵祯被他的想法镇住,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便让自己原本的担心消失的无影无踪,没错!只要在倭国安插大宋的官员对倭国皇帝进行辅助,那就不用担心倭国会出现太大的变动。
“文武并重,统御倭国?!”
“陛下圣明!”
赵祯盯着杨休,这个好好先生似得的学者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讶,但赵祯不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其背后定然有相公们的“帮助”。
但这种事情不能点破,赵祯笑道:“朕豁然开朗,以武震慑之,以文教化之,武以震慑,文以顺从,潜移默化之间倭国便重归教化,此乃上善之举!”
杨休欣慰的点了点头:“然也,单单重开都护府以武力震慑虽能稳固一时,可若是需要长久,必以文道教化为先,汉唐的都护府之师不功便是如此。”
赵祯非常同意他的说法,大宋的文人最善于便是总结,总结前人的学问,总结前人的经验,以此从中吸取教训,获得更好的方法,这主意怕也是相公们和朝臣商议的结果。
“今日之经筵日讲朕收获良多,朕听说你前日得了个孙儿,朕这里正好有一件护身玉符便赐予他。”
“臣谢陛下隆恩!”
………………
赵祯与杨休之间的对话其实就是他与两府相公之间的对话,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直言上谏并非难事,但若是能巧妙的说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说实话赵祯非常喜欢这种变向的谏言,采纳或者拒绝都没有什么负担,更不怕拂了谁的脸面,双方之间并不需要剑拔弩张。
当赵祯离开昭文馆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赵祯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倭国,而是蔡伯俙是否已经抵达了东海女真,这是一场非常大的豪赌。
大宋在倭国设立都护府的主要原因便是希望以倭国为跳板,然后以东海女真为进兵之路,如果不是为了宏大的计划,赵祯完全不会去理睬倭国一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伤害便是不去搭理那些化外蛮夷。
现在跳板已经有了,就差联合女真的,这段时间女真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否则也不会不远万里的派遣使者乔装成辽人绕道从高丽前来大宋……
这使者的意图很明确,即便是朝中的武将都知道他们是来打通商路的,今年的春灾给了女真人极大的伤害,而辽朝对女真的压榨更是变本加厉,他们反抗过,但最终却失败了。
不知为何辽人这次对女真的镇压有违惨烈,经常是屠尽整个部落的人,一个生还者也没有,其中包括女人和孩子……
女真人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尤其是生女真,他们要比那些熟女真缴纳更多的粮食,但他们并不擅长种植,而是擅长放牧,但这些牛羊马匹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来源,一旦丢失几乎与灭亡无异。
生女真人忍无可忍之下只能把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大宋的身上,与其被辽朝掠夺,还不如以低廉的价格换取一些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