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 115、九即是全，全即是九。

距离白帝城万里之遥，有一座海拔九百多丈的雪山，名叫泰兰山，是魔界最为独特之地，因为泰兰这个名字，是由魔君亲取，并且是魔界如今留存不多的魔语词汇之一。此处风光秀丽，雄伟瑰奇，自然景致的魅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燕离一行人走到这里的时候，正遇上了千载难逢的大晴天，让人不禁感慨：原来魔界也有如此蔚蓝的天空，就仿佛回到了仙界一样。

当然，魔界永远不可能变成仙界，因为其根基已被白空雪毁去，这世上没有任何灵丹妙药可以挽救；而且，魔界被毁去的是陆地，与天空没有任何关系，魔界的天空，与仙界的天空，没有任何不同之处。这也就是他们在不下雪的夜晚能看到星空的缘故，只是投下来的星力，被魔瘴给阻隔了。

晴阳高照，照出眼前一片银白世界的明朗，抬眼望过去，顺着雪坡笔直攀登，穿过云山雾海，仍然不到顶峰，肉眼无法洞穿，但仅此就给人心生震撼之感，宛然白银铺就的一道登天之路。它的左右极是匀称，像有人用抹石灰泥的抹泥刀精心梳理过，绵延不知几千里，从山下观看，就好像一个静态的、大到无边无际的巨大瀑布，一望无际的雪坡就变成了奔腾直下三千尺的水流，无形的压力就那样悬在人的心头，心智弱一些的，非得被生生吓死不可。

“登上泰兰山，就能看到昆仑之巅了，只要到了那里，纵使魔君来了，也未必能奈何我们，毕竟有最强神剑仙在那里嘛。”幽姬呼了口气，娇弱似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不过，现在还不能大意，我要先给你们一个忠告，开始登山的时候，切忌发出过大的声响，不得发出叫喊，对话时尽量用极轻的弱音，啊，你们不懂得什么叫弱音，我告诉你们，就是好像小声唱歌那样的声音。如果引发了雪崩，这个地方你们也看到了，绝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必死无疑！”她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向萧破军。

萧破军扬了扬眉，骂道：“丑女人，你看我做什么？”

“老娘不叫丑女人，老娘叫幽姬，给我记住了小鬼！”幽姬勃然大怒。

姬纸鸢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很不习惯这两个一天天跟斗鸡似的，连忙问幽姬道：“幽姬姑娘，你前面说泰兰是魔界语余存不多的词汇，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我听我叔父说起过。”魏舒笑道，“据说魔界诞生之初，魔君还未统一天下的时候，最早出现的一批土著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语言，脱胎于阎浮通用语，因为第一批土著是有着生前记忆的魂影进化而成的英魄，传闻中，这些英魄生前很多都是修行者，只是记不起来太多生前的事情。也是因此，魔界的修行法门脱不开九大道统的路子。”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扯远了，轻咳一声，继续道，“后来魔君出现，一统魔界，并以修行正统自尊，大力废除魔界语，改用阎浮通用语，数百年的发展演变，到如今魔界居民的口音，都不太听得出区别了，或许这就是魔君的目的吧。”

幽姬淡淡道：“那是你们修行者的推测。闻人未央只是发现通用语能够用非常简单的词汇来表达一些极为复杂的思想，于是拿来就用，新诞生的语种得不到温床跟细心照料，自然就没有出头之日，久而久之，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听一个魔族直呼魔君的姓名，还真是不习惯呢。”冠晓龙开玩笑似的说道。

幽姬是魔族，在路上早就被猜测出来。而且她对路线熟的跟自家后花园似的，除非土生土长的魔族，否则哪有可能？如今算是“同舟共济”的情状，一路上都很默契地不提起这个话题，没想到冠晓龙如此不识趣，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不是非得让大家面对这个问题吗？

“你们先走，我跟她说两句话。”燕离忽然开口说道。他是对着幽姬说的，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幽姬。

这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便都沉默着开始登山。

幽姬等了几步，笑眯眯地望着燕离道：“好嘛，总算还记得姐姐是你的救命恩人，关键时刻懂得给姐姐解围，干得不错。”

“我是真有话问你。”燕离翻了个白眼道。

“果然，哼，你问吧，回不回答，看姐姐我的心情。”幽姬暗恼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连句好话都不肯说。

“我是真有话问你，但为你解围是第一优先的。”燕离笑着道。

“无事献殷勤。”幽姬撇了撇嘴，心里知道对方肯定有求于自己，但还是有些受用，“你问吧，什么问题。”

“天地万物自然化生之道，从有穷数到无穷数，分为九个演变的过程。”燕离复述了文子卿的一段话，接着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九个过程是哪九个？”

幽姬扬了扬眉，嗤之以鼻地道：“要理解这句话，你首先要通读《易卜子》，理解易大师这本著作里头所要表达的核心思想。这句话表面很浅显，可是有些事物其实似是而非，就好像这泰兰山一样，若是有一天魔界温度回暖，泰兰山便会不复存在，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略懂，略懂。”燕离谦虚地请教道，“敢问幽姬大师，那九个过程都分别是什么？为什么是九个，而不是十个或者八个？”

幽姬没好气地骂道：“笨蛋，还说略懂略懂，我看你根本是一窍不通，否则何至于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来！答案不是已经在你的话里头了吗，因为是从有穷数一到无穷数九，一是起始，九是结尾，你再换算下去，一十一跟九十九，是不是一样？按照你的说法，倘若是八，那么演变就不到结尾，如何能算是无穷数？倘若是十，那不过是多一个轮回，到十九之数罢了。所以，九个演变的过程，是极致圆满的状态，无论你如何向前延伸，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至理。”

燕离的脑中轰然一声响，宛然醍醐灌顶般明悟过来。

九为数之极，若是无限延伸，便是全部，全部岂非就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