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这就是、就是大人您、您真正的力量吗?!”
戈洛汶圣十字大教堂前,精灵少女雪拉几乎瘫倒似的趴在地上,用颤抖到结结巴巴的声音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下方,那在巨大漩涡肆虐之下的渺小城市。
之所以渺小,是因为此时此刻的她正身处三百公尺的高空之上坐落在城市中的大教堂,随原地拔起的戈洛汶山丘融为一体,甚至比远比山丘顶峰的天穹宫还要高出一截,在其正后方。
而原本小小的戈洛汶山丘也随之变成了三百公尺高的“巨塔”,以至于山丘周围的地形也随之彻底改变山丘阶梯几乎全部崩塌,地下通道遍布“塔身”,而连接着地下通道,原本用于关押犯人的“黑牢”,则随之成为了这通道的入口。
头顶的巨大旋涡,接连不断响起的闪电,被魔物吞噬的城市,拔地而起的山丘…瘫倒在地的精灵少女雪拉,用看神一样的目光,仰望着身侧的落魄教士。
她知道对方很强,但这种强大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最大的范畴哪怕是毁灭了亚速尔精灵王国的虚空之力也是经历了数百年的逐渐演变,一点点的彻底吞噬。
而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帝国人…他甚至没有准备什么,连挥挥手打个响指念几句咒语的功夫都没有……
他只用了,一个眼神只是看了眼夜空,灰蓝色的巨大漩涡便凭空而出!
瘫在地上的精灵少女五体投地,蜷缩着娇小的身躯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将脸贴在地上,仰望着对方摆出一副随时准备亲吻对方靴子的模样用她理解中最最谦卑恭顺的姿态,表达着她此时此刻的恐惧。
站在风中的落魄教士甚至没有理会她的存在,破烂兜帽下的眼睛里只有冰冷而理智的思索。
对于这些低等智慧存在的惊讶,他十分的理解这些下等的存在,他们所掌握的讯息实在太少,以至于会因为眼前所见而惊讶,太过流于表面,并不能理解其中的缘由和真谛。
野人看到披甲的骑士便以为对方是钢铁铸造的铁人,看到火把便以为对方掌握了火焰的力量,听到巨响便以为是对方掌握了雷霆的力量…概莫如是。
什么是力量?
武器、财富、甲胄、头衔、血脉…这些物质世界的身外之物,能被称之为力量吗?
知识、讯息、情报…这些构成虚空与精神视界的根本,能被称之为某个存在的力量吗?
都不能。
只有驾驭这一切,掌握这一切并且能操控这一切的…独立的意志,才是真正的力量。
物质世界对物质的追求,何其荒诞;
虚空世界对讯息的渴望,何其可笑;
当自己凌驾于这一切之上,他们那荒诞而又可笑的野心与想法,都将是自己一念之间的事情。
将这意志凌驾于世界之上,让世界被自己的意志所操控…才是真正的,极致的权力!
只有在这一瞬间,落魄教士“黑十字”塞廖尔的眼神中,才展现出一丝的疯狂。
“什么人…啊呀!”
警惕的精灵少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塞廖尔随手打飞。
娇小的身影险些从“山丘巨塔”上掉落,扒着边缘的石块,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从臂弯间的缝隙偷瞥着刚刚自己听到的脚步声的方向。
惊惧不已的她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教堂阶梯前,与塞廖尔对峙。
“你还是来了。”叹息一声,黑十字的声音里带着厌恶至极的情绪:
“圣十字的狗…又一次不顾死活的,来杀我吗?”
独臂的誓言骑士面无表情,仅有的右臂平举起手中的璨星,凝视着兜帽之下,黑十字那同样冰冷的神情。
“并非如此。”
誓言骑士上前一步,手中“璨星”微微扬起,对准了那双冰冷的眼睛:
“我是来阻止您的,法内西斯大人。”
当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塞廖尔的瞳孔明显微微一颤。
呼啸的风掀开了他头顶的兜帽,将曾经属于埃博登主教的脸孔暴露在“璨星”的剑锋之前。
“阻止我?”
这一刻,塞廖尔的嘴角疯狂上扬,倒映在誓言骑士瞳孔中的,是与记忆中法内西斯疯狂时一模一样的,歇斯底里的笑容:
“阻止我…什么?
打开虚空与物质的屏障,将两个世界合二为一,以自己的绝对意志驾驭整个世界是拯救这个世界,最后的选择;
否则的话…圣十字,将会吞噬一切存在的独立意志,成为彻底统治虚空世界的,唯一的邪神;再也不会诞生新的讯息的虚空世界将就此崩溃;平衡存在的物质世界,也将一并瓦解;
末日,将会降临!
阻止我,就是毁灭这个世界延续的最后希望即便你成功了,统治虚空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圣十字,也将不再需要你这样的存在;
你所珍视的信仰,你所守护的虔诚信徒们…都将变成无用的尘土;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没有让你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这轮不到你来说!”
音爆般声响炸裂的瞬间,塞廖尔的面前炸开了一簇火花。
“铛!”
蜷缩在地的精灵少女像是惊醒般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瞬间消失又再次出现的,持剑而立的独臂骑士。
刺出的秘银长剑,被死死挡在了塞廖尔面门前的一寸处。
四目对峙之下,面无表情的誓言骑士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纵使一切化为尘土,纵使这个世界终有尽头…我…还是会站在这里,阻止你!”
“这就是我…我…我从巨龙王城的废墟之中爬出来,从死亡之地一次次回到这个世界,站在你面前…唯一的意义!”
“被圣十字使唤的野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狗,连独立意志都没有的野狗…也配说‘意义’吗?!”
“野狗!”
狂风卷起的气流,将誓言骑士撞飞;塞廖尔右手一挥,身旁卷起的无数黑雾化作利刃,从四面八方向那独臂的身影扑去。
即便竭尽一切去闪避,黑雾还是将誓言骑士吞噬先是握剑的独臂,双腿和头颅,很快便延伸到四肢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向躯干蔓延。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卷动的黑雾在半空中上下翻腾,仿佛犹如实质的水流,将誓言骑士的身影死死包裹其中可怕的声音不断的在其中央响起,蜷缩在角落里的精灵少女拼死捂着耳朵,眼睛却一眨都不敢眨的,死死盯着那搅动不止的黑雾。
骨头被折断,肌肉被搅碎,血浆喷出,鲜活的生命无比脆弱的就此凄惨的死去,真是……
太伟大了,太了不起了!
掌控世界,将万事万物的命运操于己手这…这就是自己效忠的主人,这才是雪拉应当效忠的主人!
瞪大了眼睛的精灵少女,喜极而泣。
“铛!”
一声脆响,冰冷的“璨星”长剑从黑雾中掉落,钉在石阶之上。
剑身上,断手还紧紧握着剑柄;喷出的血水染红了锈迹斑斑,满是缺口的锋刃。
黑雾散去,奋力死战的誓言骑士不见了踪影。
但塞廖尔的脸上没有半点欣喜,只有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憎恨和厌恶。
因为就在“杀死”誓言骑士的那一瞬间,他的耳畔便已经响起了对方的祷告声。
“圣十字……
愿光芒照耀大地,穿透黑暗与阴影,让不信神者相拥而泣;
拯救…卑微的我们!”
脑海中仿佛炸响了一声惊雷,让雪拉下意识闭上了双眸;再次睁开眼睛时,刚刚被杀死的誓言骑士,再一次出现在了她视线之中。
这…假的吧,怎么可能?!
“铛!”
翻腾的黑雾被“璨星”一层层的撕碎,划开的轨迹的直扑塞廖尔的头颅;奋不顾身的誓言骑士却没有看到另一股黑雾已经袭来,对准了他的胸膛。
“噗嗤!”
破烂的骑士罩衣直接被撕得粉碎,胸口凹陷下去的誓言骑士从下往上撞飞向大教堂的方向,喷涌而出的血水在阶梯上留下道长长的印记。
濒死的誓言骑士瘫倒在血泊中,靠着手中长剑支撑着身躯,再一次站起。
“你究竟还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野狗!”
“直至您的野心终结,直至您彻底放弃之前……”口中溢血,颤巍巍的誓言骑士挺直了站都站不稳的身躯,再一次…将剑锋对准那张熟悉的脸庞:
“我都会战斗下去,去阻止您…法内西斯大人!”
塞廖尔的表情微微发生了扭曲。
“阻止我…阻止我就能拯救这个世界吗,就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了吗?!”塞廖尔尖叫道:
“愚蠢!可笑即便没有我,你所信奉的圣十字也会亲手毁灭这个世界,旧秩序的土崩瓦解,已经成为必然的事情了!”
“或者不是我,难道你是希望这个世界成为洛伦都灵手中的玩物?一个异乡人,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乡人,你相信这个世界落到他的手中,会有什么好下场,啊?!”
“明白了吗,你根本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你自己,圣十字的狗!”
噗!
血浆喷涌,舞动的黑雾斩断了誓言骑士的右腿,坚毅的身躯再一次跌倒在血泊之中。
“即便注定沉沦,至少…至少以我之力,可以拯救您…法内西斯大人。”
狼狈的誓言骑士,低声吼道。
“洛泰尔的法内西斯,那个愚蠢的家伙…他早在巨龙王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我是黑十字,是塞廖尔!”
“恰恰相反!”浴血的誓言骑士双目圆睁,拼尽全力的咆哮:
“直至此刻,站在您面前的我依旧能激起您的愤怒,就证明法内西斯大人还活着哪怕只有一丝意识尚存,法内西斯大人就还活着!”
“我…就还来得及阻止您,法内西斯大人!”
“死!”
数道黑雾卷起,同时从左右袭向誓言骑士所站着的台阶。
砰!
砖石碎裂声中,面无表情的誓言骑士的身体已经再次恢复原状,冲到了塞廖尔三步之内,染血的璨星剑锋由下而上,一记斜劈。
“铛!”
削铁如泥的剑锋被突然升起的石壁阻挡。
同一刻,微微蹙眉的塞廖尔将右手抬起对准石壁,然后用力一握。
“轰!”应声碎裂的石壁,化作千亿细小而同样大小形状的石锥,呼啸着扫向誓言骑士的身影。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坚毅的身影一眨眼,变成了没有形状的血浆;脱手而出的“璨星”剑旋转着,掉向大教堂岩壁的边缘。
雷鸣响起的瞬间,塞廖尔表情再一次狰狞,抓起一道黑雾化作利刃,向身后一挥。
“铛!!!!”
利刃碰撞,惊起无数雷鸣。
一闪再闪的电光,将塞廖尔本就狰狞到扭曲的脸庞,映照的凄厉无比。
“我会阻止您的,法内西斯大人。”看着那恶狠狠,已经不能用仇恨与恶毒形容的表情,誓言骑士一如既往的冷漠的冷漠:
“死上千次,万次,我还是会继续站在您面前…阻止您。”
“啊啊啊啊啊!!!!”
情绪剧烈波动的塞廖尔面颊铁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原来如此…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因为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太深,导致法内西斯的意识已经彻底和自己融合在一起了,是么?
以至于自己居然还会因为一个圣十字拼命自保而喂出来的狗,感受到如此切实的愤怒,连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
法内西斯…他将他的野心,也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我…是么?”塞廖尔的嘴角露出了狞笑:
“好吧,来试试看吧…让我看看你的决心,看看圣十字最后的垂死挣扎和负隅顽抗,究竟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就用你和洛伦都灵的绝望、毁灭,来让那些失败者们再一次看清楚,看看他们最后的负隅顽抗,在我塞廖尔面前…是何等的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