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儿?!
呆愣的黑发巫师在看清趴在自己身上那张脸刹那,意识一片空白。
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弄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刚刚那个用谎言告诉自己“真相”,并且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将巨龙王国巫师们的历史告诉给自己的人…并不是阿斯瑞尔,而是艾莉儿?
当然,因为“共生传说”的原因,艾莉儿的确也有资格自称是“阿斯瑞尔”,究竟是怎么回事洛伦当然一清二楚。
虽然同为“阿斯瑞尔”,但某个金发少年是绝对不会承认艾莉儿的存在;两个家伙能够“相安无事”共处至今,最重要的理由就是艾莉儿主动放弃了控制权,并且将自己的地位放在了阿斯瑞尔之下。
当然,更重要的是阿斯瑞尔根本打不过这个比他还要瘦弱,娇小得多的女孩儿;某个金发少年的战斗力,是弱小到连偷袭都能被反杀的水平。
紧抿着嘴角,黑发巫师感受着刚刚受到偷袭的“阵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炮火和弹坑的痕迹;还好,防线依旧坚挺,守住了第一底线,并未被敌人的“试探性攻势”所…攻破。
不过此番偷袭也暴露了我方阵地之外紧内松,指挥部面对突然袭击毫无办法的严重问题;若敌人真的大举来犯,以排山倒海不顾一切的气势进攻,不能排除缴械投降,弃甲倒戈,将阵地拱手相让的可能性……
用力晃了晃脑袋,洛伦拼命的将刚刚那一瞬间的胡思乱想从脑海中丢出去,让自己的理智清醒点儿。
但她为什么样将自己“变装”成阿斯瑞尔的模样,用他的口吻来将这些真相用“谎言”的方式讲述给自己?
比如,用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来取得自己的信任。
因为自己绝不会相信阿斯瑞尔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一个音节都不会相信——所以用这种诱导式的“谎言”,让自己去寻找关键的内容,这可真是……
用心良苦啊。
心底感慨的黑发巫师,却没有丝毫感激的情绪。
就像阿斯瑞尔每一次透露“真相”都是别有用心的一样,洛伦绝不怀疑艾莉儿会是发自内心的想帮自己——恐怕也只有在埃博登时想杀了自己的她,才是真心实意的。
将猩红的目光垂下,苍白的少女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灵巧的舌尖轻轻舔舐着那毫无血色的唇角。
她的动作很慢,就像在品尝沁人心脾的茶水,反复回味每一丝渗入口腔的浓郁。
“亲爱的洛伦,感觉如何?”
趴在黑发巫师的胸口,艾莉儿轻柔的试探道:“夜晚还很长,很冷;我们有红酒,有冰冷的地板,还有我们彼此……”
“嘿!某个得寸进尺的冒牌货小姐!”
“连保持安静都不会吗,傻乎乎的阿斯瑞尔。”
咬牙切齿的尖叫和不以为然的腔调同时奏响,
随着艾莉儿优雅的从洛伦身上爬起,背着双手,嘴角挂着“狰狞”微笑的金发少年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猩红的瞳孔中几乎是犹如实质的杀气。
“嫉妒了,心动了?”带着犹如打量乱吠幼犬般的目光,“占尽了便宜”的啊艾莉儿怜悯的打量着一脸愤怒表情的阿斯瑞尔:
“看起来和‘黑十字’塞廖尔的接触,让你变得比过去还要胆小,还要迟钝了呢,笨笨的阿斯瑞尔。”
金发少年那苍白的面颊上不停的闪烁着古怪而恼怒的表情:“至少胆小而迟钝的阿斯瑞尔,绝不会用这种无耻的方式欺骗他的朋友——我们都知道,亲爱的洛伦更信任那个的是我。”
“如果你说的是信任是保持永远的怀疑,我不反对。”
艾莉儿发出一声银铃般的嗤笑:
“不过考虑到某个总是花言巧语,不说实话的小笨蛋那可怜的自尊心,我们就先假定是这样吧。”
“冒充别人的冒牌货小姐,居然也敢大言不惭的说别人是花言巧语,好意外啊!”
“要试试看吗,我不反对哦。”
“免了,我刚刚说了,不会用这种无耻的方式欺骗洛伦的感情。”阿斯瑞尔轻哼一声,表情颇为不屑:
“更何况阿斯瑞尔也用不着欺骗,我和亲爱的洛伦早在冰川荒原,将他从雪崩下救出来的时候便已经……”
“咳咳咳咳……!!!!”
看着这二位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势头,浑身一震的洛伦连忙咳嗽几声,打断了这个将自己比喻为“受害者”的话题。
“唉……”
一声遗憾的叹息,同时从彬彬有礼的少年和优雅从容的少女口中发出,刚刚还针尖对麦芒的冲突瞬间消散于无形。
真是,有什么可遗憾的?
强压下某种一把火将两个人点了的冲动,恢复了冷静的黑发巫师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和少女:
“所以,谁能和我解释一下——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气氛,大概僵持了十秒钟。
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艾莉儿扭头看向阿斯瑞尔:“你,还是我?”
“显而易见,这种时候需要由罪魁祸首的第三者坦白罪行!”阿斯瑞尔一脸气呼呼的表情,十分的不耐烦:
“作为受害者之一,我是清白的,根本没有任何需要解释的地方!”
“好吧,希望笨笨的阿斯瑞尔不要后悔。”
艾莉儿再次叹息一声,充满了怜悯之情的语调再次无视了某个气的浑身发抖的少年。
“亲爱的洛伦,首先请你原谅艾莉儿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过激行为——但,这并非一切的起因。”
洛伦犹如石雕般的面无表情,无视了对方话语的同时将注意力放在了下一句上面:
“真正的原因是某个始终都在刻意隐瞒自己目的笨蛋,迟迟不肯将真正重要的内容告诉洛伦,艾莉儿才不得不用这种稍微过激的方式。”
再次叹息的少女摇摇头:
“因为如果亲爱的洛伦再这么懵懵懂懂下去,对自己真正面对的威胁毫不了解…就真的来不及了。”
黑发巫师一惊。
真的…来不及了?
“夸大其词罢了!”
阿斯瑞尔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尊敬的冒牌货小姐,你只是在故意夸张了眼前的局势,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说辞变得更有说服力罢了。”
“夸大其词?”艾莉儿轻轻摇了摇头:
“笨笨的阿斯瑞尔,是你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局势——难道‘黑十字’出现,对你的警告程度还不够吗?”
“正是因为塞廖尔已经亲自现身,才证明他已经无法巍然不动,不得不亲自出手来干预了。”
金发少年轻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不屑:“而现在他已经被我和亲爱的洛伦,联手赶回了虚空——如此一来,他甚至连插手都办不到了。”
“一个只能单方面挨打,几乎连还手都办不到的敌人有什么可怕的…亲爱的洛伦将按照他自己设定的轨迹,成为新世界的救世主或者任何他希望的身份,没有任何可以担心的地方。”
对于阿斯瑞尔“自以为是”的答复,回答他的是艾莉儿的嬉笑,仿佛在嘲笑那句“联手赶回了虚空”似的。
“某个笨蛋的厚颜无耻,暂且不谈。”少女挑挑嘴角,猩红的眸子一片灰暗:“单方面挨打,不能还手的敌人——哪里来的勇气,让你说出了这句话?”
“难道你没有见识过他的力量——数百年的光景,足以让他准备好最完美的棋局和充足的后手;将塞廖尔阻隔在物质世界之外,最多只能让一切按照他原有的剧本展开;已经滚动起来的战车车轮,是不可能被轻易遏制的。”
“更何况,你又如何知晓他没有重归于世的手段?”
金发少年再次轻声冷笑。
“我当然知道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重新归来,因为塞廖尔就是这么狂妄而自以为是的家伙。”阿斯瑞尔笑的狡黠:
“他无法容忍当大幕拉开之时,自己却不是舞台中心的感受;他热衷于享受戏剧般的冲突和对白——因此当他不在的时候,我们所面对的将会是一个任打不还手的敌人,直至他归来为止。”
“届时,他还能剩下多少棋子来与亲爱的洛伦正面对弈;我猜是除了孤军奋战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吧?”
“即便孤身一人,他依旧是威胁,而且是超越一切的威胁。”艾莉儿的瞳孔中透露出一丝绝望,轻声低喃:
“曾经试图反抗他的家伙们,是什么下场?”
“曾经试图向他臣服的家伙们,又是什么下场?”
“他亲自出手,难道不会是因为一切将近尾声;笨笨的阿斯瑞尔,为什么就没想到被驱逐这件事,也在塞廖尔的计划之中呢?”
表情微微变色的阿斯瑞尔,依旧毫不示弱的反驳:“因为我不是你,我是阿斯瑞尔——真正的阿斯瑞尔,我才不会无条件的惧怕一个疯子。”
艾莉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烛光下,安静了一分钟的光景。
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聊够了吗?”黑发巫师慢慢开口道,冷静的目光中始终有什么在闪烁着:
“聊够的话,就请两位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话音落下,艾莉儿和阿斯瑞尔同时转过身来,表现的十分乖巧。
黑发巫师面无表情,心情却犹如惊涛骇浪般的震撼。
两个“阿斯瑞尔”刚刚所争论的内容,还有今天的这场意外…实在是太重要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洛伦一直认为塞廖尔、圣十字和邪神们属于三足鼎立的关系——圣十字占据上风,邪神们即将迎来毁灭,而塞廖尔则不断的储备力量,在毁灭“同伴”的同时,还不忘了用尽一切办法,推翻圣十字的统治。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转来转去。
面对危险而浑然不觉,直至最后才发现自己所意识到的“真相”,不过是谎言、臆测和想象……那是一种从脊椎骨流淌,刺入脑海的寒冷。
情况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危险,也更加复杂;同时阿斯瑞尔还有其它的邪神们,似乎早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与塞廖尔对抗了,只不过始终都处在下风而已。
两个家伙截然相反的态度,更是证明他们早就对一切了若指掌,甚至真的有可能一切就和艾莉儿所说的那样,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阿斯瑞尔的计划之中。
“首先第一个问题,阿斯瑞尔你先不要开口…艾莉儿,为什么你会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深吸口气,强制让自己心跳平复下来的洛伦伸手拦住了还想辩解的金发少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少女的表情有些凄凉,鲜艳如血的眸子带着近乎绝望的悲哀:“因为深爱着洛伦的艾莉儿,不想看到洛伦最终的结局。”
“夹在虚空与物质世界,既不属于左边,也不属于右边……”
“夹在邪神与人类之间,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犹如矛盾螺旋,上演和过去重复的故事,在迎向曙光的最后一刻步入永无止境的黑夜,被恨、怒、悲、哀所吞噬……”
跳动的烛光,再次变得安静了。默不作声的阿斯瑞尔,紧张的打量着黑发巫师表情的每一丝一毫的变化。
“亲爱的洛伦,艾莉儿丝毫不怀疑,你很快就能打开第二个阀门,乃至第三个…最终成为这个世界无人可以企及的存在;你与生俱来的‘异乡人’身份,将赋予你在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特权,犹如地上之神般君临此世。”
“然后……在塞廖尔面前,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撕成碎片。”
愣住的洛伦,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矛盾螺旋,上演和过去重复的故事…等一下……
“是啊,你猜的没错。”艾莉儿凄凉一笑:“亲爱的洛伦,你、我、我们…不是最先想到这一切,甚至不是第一个实践者。”
“罗兰·都灵,布伦希尔德……他们才是第一个。”
“也是最早的失败者,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