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色严峻的爱德华,彼得·法沙一时失语。
没错,为了活命魏尔洛很有可能撒谎,他的话根本不可信——但彼得更清楚,这只是自己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埃博登的下水道住着数以千计,浑浑噩噩的穷人,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甚至许多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即便死光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没错,还有比这群人更好的“实验素材”吗?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彼得·法沙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九芒星巫师塔偶尔也会解刨死刑犯,或者某些无人收殓的尸体用来做实验,彼得自己也曾经亲手解刨过——虽然巫师塔因此被教会斥责渎神,但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实验才是检验的唯一标准。
但贝利尼家族的做法……即便那些人已经是行尸走肉一般,但他们依然是活人啊!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这么做,和那些邪神魔鬼的信徒们的鲜血祭祀有什么区别?!
彼得·法沙甚至可以想象,那些可怜的人在得到药剂的时候恐怕还是千恩万谢的,将贝利尼家族当成他们的救命恩人和善良的好人。
他们毫无顾忌的喝掉了那些根本还没有完善的炼金药剂,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位“善良”的阿尔托·贝利尼,看他们的眼神根本就是在看一群“实验对象”!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冷漠的爱德华依旧是那么平静:“贝利尼家族的人肯定已经在路上,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发现。”
“撤退吧,任务已经失败了。”彼得死死咬着嘴唇,咸腥的血从嘴角渗出:“但至少弄清楚除了贝利尼家族的下一步动向,要尽快准备下一步计划——先赶去阴沟巷和洛伦·都灵阁下会和,把这件事情结束吧!”
“关于这个……”
爱德华突然开口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但你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做。按照原计划,我们应该今晚在据点和他见面才对。”
“你还是在怀疑他吗?”彼得皱着眉头:“我还以为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愿意信任洛伦·都灵的呢。”
“这和信任与否无关,而且有薇拉对他警惕一些已经足够了。”
爱德华表情淡然的摇摇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意外。现在的你在埃博登已经是个死人,而我们几个则是通缉犯——前脚刚刚绑架了魏尔洛,后脚就出现在阴沟巷,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到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洛伦·都灵阁下现在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埃博登的人,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事情都应该尽量避免,更不用说阴沟巷本身就是针对他的陷阱,那里全是贝利尼家族的人。
总之,我们不能让贝利尼家族或者任何人,将洛伦·都灵阁下和我们联系在一起——正相反,我们必须让他尽可能和我们撇清关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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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事情要告诉我?”
黑发巫师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平静的目光看着已经奄奄一息,坐在椅子上抽烟斗的疤脸男:“你已经快死了。”
“就是因为快死了,才能告诉您。”疤脸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咧嘴笑着:“要不然我还不敢这么和您说话呢,哈哈哈咳咳咳咳……”
“有话快说。”
“别这么着急嘛,我的巫师老爷。”疤脸男狠狠叼着烟斗狠狠抽了一口,有气无力的把烟斗端在手里,颤抖的眼珠盯着洛伦:“没猜错的话,外面的人已经全死光了对吧?”
洛伦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显然是默认了。
“哈哈哈咳咳咳……我就知道…咳咳咳……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那些个贵族老爷,给人卖命的佣兵,他们根本不知道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咳咳咳!
这些个贵族老爷啊,他们都把您当成是什么软柿子,以为您和那个巫师塔的书呆子们没啥两样,大错特错!
他们把您当肥羊,却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头饿极的狼,一个比范思特诺老大可怕一千倍,能把他们生吞活剥的怪物!
他们想要整死您,却不知道最后只会被您活活整死——我能看得出来,您绝对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缩着脖子苟活的软蛋;只要有机会,您就会狠狠咬他们一口……我跟了范思特诺老大这么多年,就这一点看的最清楚!”
疤脸男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洛伦微微皱着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已经开始没耐性了,右手攥住了腰后的短刀。
“还、还记得您当初让我们帮您找那个…咳咳咳…那个叫艾萨克·格兰瑟姆的人吗?”疤脸男笑的无比灿烂:“我告诉您我们没找到他……但实际上,我其实隐约知道他在哪儿。”
“你知道?!”
“其实范思特诺老大也知道,但他不敢说……他可不敢明着和那位阿尔托·贝利尼老爷作对。但我不怕,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拐杖帮也完蛋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那他现在在哪儿?”洛伦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耍了,一步步走到疤脸男的面前,让自己尽可能保持镇定。
“就在埃博登的港口,一个特别偏僻的断崖旁的…咳咳咳…废船里面。”疤脸男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呼吸越来越微弱:“那鬼地方我也就去过一次,您可得自己去找了,咳咳咳哈哈哈哈……”
“……谢谢你。”黑发巫师沉默了片刻,看着已经只剩一口气的疤脸男语气平缓了许多:“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既然这样,那您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颤巍巍的仰起头,疤脸男瞪着眼睛直喘气:“给我个痛快的,拖在这儿等死……太他奶奶的疼了!”
轻轻点头,洛伦抽出了后背的短刀。菱形的刀尖顶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疤脸男盯着刀尖,呼吸越来越急促,颤巍巍的把烟斗叼在了嘴里,狠狠的抽着。
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面对死亡时依旧会感到一丝的恐惧。
“最后一个问题。”黑发巫师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反正你就要死了,哪怕你不说这些,我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而且像你这种渣滓,应该也不会想着要报恩的对吧?”
“您说的没错,反正我就要死了,那为啥不说呢哈哈哈哈……”抽着烟斗的疤脸男歇斯底里的笑着,笑的比刚刚还灿烂,看着洛伦的眼神都开始变得疯癫了:
“您也好,贝利尼家族的阿尔托老爷也好,你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货真价实的怪物!当然,我们这帮阴沟巷的渣滓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这在你们眼里就是地上的爬虫,想碾死就能碾死。
因为你们,半个城南的渣滓们都下地狱了,没错,我们就是活该,我们这群渣滓只配当你们这些怪物手里的小棋子。您知道我最想看到什么吗?我现在最想看的就是你们这群怪物狗咬狗,看你们一个个被对方咬得皮开肉绽,然后再看看究竟是哪个下地狱来给我们这帮渣滓们陪葬!”
“噗!”
刀尖刺入了胸口,疤脸男的身体猛然一颤,精致的石楠木烟斗从嘴角掉到了地上,双眼逐渐灰败,脸上却是一片心满意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