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色的巨大旋涡之下,艾萨克和路斯恩两人被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誓言骑士们包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那一张张甲胄下苍白可怖,死人模样的誓言骑士们,路斯恩急促的眉头下表情很是复杂。
作为守护信仰与教会的最高战力,展现圣十字之力的誓言骑士们近乎不死,哪怕是比“誓约之剑”稍逊一筹的“捍卫之盾”,也是令教会敌人极为头疼的存在。
拥有邪神印记的路斯恩,某种意义上本就是这些誓言骑士们专门针对的敌人;因此对这些存在十分敏感的灰瞳少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骑士们…其实还活着,只是被对面那个精灵少女控制了而已。
只要信仰仍未崩塌,这些为圣十字而战的骑士们就永远不会倒下。
换句话说…想要杀死或者摧毁一个誓言骑士只需要摧残他的意志,令他的信仰崩塌,不攻自破。
可想而知,这些被精灵少女控制,已经变成活死人的誓言骑士们,在最后负隅顽抗之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境遇,才能让他们对自己终生信仰的圣十字彻底绝望,变成了犹如活死人一般的傀儡。
“路斯恩。”
“嗯?”
“有把握吗?”
“不太有。”
看着步步紧逼的誓言骑士们,表情分外凝重的灰瞳少年紧握着手中剑,不断寻找着有可能的破绽。
就算打不过,也至少要想办法带着艾萨克向着天穹宫方向突围,然后再……
“想逃跑是不可能的哟。”
精灵少女摆弄着鬼脸,俏皮可爱:“黑十字塞廖尔大人眼下就在天穹宫的正后方,想逃跑或者摆弄手段,只会死得更惨哟。”
“光是突破雪拉的封锁根本毫无意义,别忘了,天穹宫内还有数以千计的帝国人;士兵,贵族,仆人,战士……连下面城市里的帝国人都已经开始被虚空腐蚀,那么离大漩涡这么近的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惊醒的路斯恩微微一怔,眼神中露出几分错愕。
“唉?这个表情…难道你们都没有猜到?”精灵少女很是“出乎意料”的眨眨眼睛:
“这种连雪拉都能猜到的事情你们不知道…不是吧?”
“啊…那真是没办法了,既然如此雪拉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教一教二位了,所谓绝望…不是暗无天日,而是亲眼目睹希望诞生时,被掐灭的那一瞬间啊。”
艾萨克扯了扯嘴角,这种熟悉到极点的论调他当然能听的出来是自己的一贯强调;对方是在用自己的话嘲讽自己,不过……
究竟是因为对方语气的问题,还是因为自己说话真有这么令人讨厌,明明当初已经很克制了……
就在艾萨克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精灵少女已经举起了手中寒芒。
“好好看,好好学,然后记住这一课。”
带着天真可爱的笑容,歪着小脑袋的雪拉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们:
“你们的…最后一课。”
话音落下,无数铁靴声在石阶上响起,向二人扑来。
“艾萨克!”
话音落下的瞬间,根本不用路斯恩多嘱咐什么,配合默契十足的艾萨克就已经迅速躲到阶梯下的一块断壁后,蜷缩着等待。
灰瞳少年怒哼一声,双手的利刃垂直向地面,完全没有招架迎战的意思。
眨眼间,无数剑影已经迫近。
剑之极……
……藏于心。
“噗!”
利刃透体,血浆喷涌。
倒下的却不是被数不清的长剑所贯穿的路斯恩,而是持剑的誓言骑士们。
看着那毫无征兆,一整排齐齐倒下的誓言骑士们;精灵少女愣住,微笑僵在了脸上。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任由身体被利刃贯穿的灰瞳少年,脸上苍白的笑容充满了讥讽:“感觉如何啊,我的……”
“武士之道!”
怒吼的瞬间,挥舞双剑的路斯恩已经向前扑出。
呲!
噗嗤!
借着冲锋的惯性,右臂架剑的路斯恩挡住了正面袭来的三柄长剑,右手的龙骑士之枪直接贯穿正面骑士的面门。
不待利刃拔出,灰瞳少年直接将对方手里的长剑夺走,侧身闪避,捅进另一名骑士的腰侧,同时架住另一面劈斩而下的利刃。
噗!
敌人从身后包夹,路斯恩不躲不闪,任由长剑从自己后腰贯穿;透体而出的剑锋随他跃起的身影,捅进了面前敌人的胸膛。
周围的敌人还在继续从四面包夹,但灰瞳少年根本没有撤出去的打算,完全是在任由对方包围自己。
以寡敌众,想要缩小数量上的劣势就必须贴身肉搏,才能争取到一丝的胜算。
用洛伦大人的话说,只要能以一敌四,就不怕被人包围;而在这方面路斯恩自认为他还有更多的优势,因为个子太小他基本上只需要以一敌二就可以了……
“砰!”
一脚将尸体踹翻在地,站在密密麻麻人群中央的路斯恩双手持刃,环视四周。
下一秒,已经变成灰蓝色的眸子猛地抬起,死死盯着人群最后面的精灵少女。
感觉到那份杀意的雪拉心头一冷,本能的向后躲了躲。
“来啊,继续啊。”路斯恩一声冷笑:“只要你们这帮杂碎不怕死的话……”
“他们早就死啦!”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还在放狠话的路斯恩:
“不是我强词夺理,就算要放狠话也该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我的狂怒你们驾驭不住’…夸张一点修辞没什么,至少不要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灰瞳少年白眼一翻,强忍着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冲动:“你有完没完?!”
“我这是在纠正你的错误。”
“那我还得谢谢你啊!”
“不用谢,作为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路斯恩。
下一刻,浑身浴血的灰瞳少年再次暴起,越过周围扑来的誓言骑士,笔直的冲向站在最高处的精灵少女。
既然要突围,当然就得攻敌所必救!
……………………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帝都城门的废墟上空响彻。
惨叫声中,遍布废墟的触手一个接一个的溃败,腐烂,瘫软着化作血水,犹如雨点般纷纷打落,在幸存者们的注视下渐渐消散与无形。
而邪神躯壳,那臃肿而痴肥的身躯,也在灰蓝色的雷霆中逐渐溃败,腐烂,瘫软着陷入地面的裂缝之间。
残存的些许,也在雷霆点燃的烈焰中燃烧,散发出焦臭腐烂的气息。
漫天血雨与飞灰之间,守夜人薇拉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和周围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们没什么两样。
这就结束了?
这…就这么简单?那个小个子巫师是挥挥魔杖,就把这么一头怪物消灭了?
心中莫名的同时,红发少女不免的有些恼怒艾茵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不早点儿用,非得等到这种时候?
就在她回过头想抱怨两句的时候,却看到小个子巫师面色惨白,身体一摇一晃的向后倾倒。
扑通!
“艾茵!”
惊呼的薇拉本能的冲上前去,抢在小个子巫师头着地的前一刻搀扶住。
“你怎么样?!”
“咳咳咳…没、没什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着,小个子巫师面如土色。
被吓一跳的薇拉手忙脚乱,想让她先躺下却被艾茵伸手阻止,只能紧紧抱着虚弱的艾茵,惊异的看着周围逐渐平静下来的废墟。
“这就是…阀门的力量吗?”
虽然对巫师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但作为埃博登守夜人,这种程度的情报薇拉还是了解的。
解开对身体的禁锢,掌控超越人类所能掌控范围的虚空之力,乃至掌控一切,宛若神明只要运用得当,毁天灭地,逆转时间,改变规则…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但与此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毕竟虚空之力对物质世界的侵蚀,足以将使用者形神俱灭;哪怕薇拉并不懂得其中细节,但也知道力量越强,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
艾茵微微颔首,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我…我也是第一次用,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超出承受的极限……”
虽然继承了阿沙迈学派,但对于哈林梵阿沙迈的炼金术理论,小个子巫师也并没有完全接受,更多的是借鉴和验证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
毕竟无论如何她是道尔顿坎德的学徒,炼金术传承自弗雷斯沃克学派,哪怕是同一学科,不同派系间的解释和基础天差地别;
而阿沙迈本人也并不排斥这一点,更没有让艾茵从头开始的打算;毕竟学派之间就是要相互交流,彼此借鉴,融合,分裂,再融合…不断重复这个过程,才能得到进步和发展。
阿沙迈学派信奉“均衡与轮回”,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变化维持着均衡,力量的展现,生与死,都只是一种存在改变形态和存在方式的过程;
弗雷斯沃克学派崇尚“转化运用”,以最低的消耗将物质转化成自己所需的最大程度附魔,刻印,利用虚空之力维系身体延长寿命,乃至艾萨克将虚空之力转化成实质的能量,都是这一学派的延伸。
身兼两门的小个子巫师,从中开辟出了一条属于她的新道路。
利用事务轮回的本身,选择出自己最需要的某一个阶段从明亮到黑暗,从温暖到冰寒,从诞生到死亡…再将其轮回的效率转化到最大,成为自己可以操纵的一股力量。
相较于阿沙迈,这等于是更进一步细化了打开第一道阀门之后对虚空之力的运用,付出的代价就是消耗的精力也呈几何数的增长。
这种见著于细节的极限操作,已经无限接近于开启第二阀门的水准,与邪神们相差仿佛,根本不是寻常第一次开启阀门,陡然间掌控庞大虚空之力的巫师能有的水平。
紧闭双眼的小个子巫师终于能明白在大绿海时,开启阀门的阿沙迈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了。
那极致的痛苦和产生幻觉,模糊不清的意识,已经到了让她连话都快说不出的地步!
可哪怕是到这一步,艾茵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自己只是击败了探出地表的邪神躯壳而已,天知道地下还藏着怎样规模的魔物潮,如果不能趁着眼下赶紧撤退的话,恐怕……
嗯?!
猛地睁开双眼,额头冷汗密布的艾茵,毫无征兆的回首望向戈洛汶山丘的方向,让身旁的薇拉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不会吧……
这庞大到无以复加的虚空之力…塞廖尔,难道他已经得到了九芒星圣杯?!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艾萨克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掌控圣杯的黑十字,接下来只需要再击败圣十字,等候洛伦的到来夺走另一个圣杯就行了。
当然,得到圣杯并不意味着拥有圣杯,想要真正发挥出圣杯的力量,黑十字至少还需要彻底消灭圣十字才行;但不可否认摧毁了大教堂,将整个帝都完全腐蚀的黑十字,已经占据了一定层面的优势。
这一场决定世界归属的决战,局面已经开始向敌人倾斜。
这样一来,艾萨克和路斯恩他们……
“轰!!!!”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满是陷坑的地面下又传来一声巨响。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
面色惊变的薇拉先忙起身,将虚弱的小个子巫师挡在身后:“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这帮怪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杀干净啊!”
“不对!”
惊呼一声艾茵,连忙拽住了想要背着她离开的薇拉。
“怎么了?”
“不对,这个虚空反应…不是魔物潮,也不是邪神躯壳……”小个子巫师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死死咬着牙:
“这个虚空反应…是真正的邪神才有的。”
“啥?”
砰!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黑影从地面的巨坑中拔地而起,将目瞪口呆的二人笼罩旗下。
那是…巨大的…几十公尺的高的……
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