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登,雄鹰王王庭,地牢。
“他们都知道了?”
背着右手的精灵小王子端着一杯埃博登特产的白葡萄酒,摇曳的酒浆倒映着明亮的光线,也倒映着他那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表情。
在品尝过萨克兰土酿干红,洛泰尔蜂蜜,埃博登白葡萄…众多酒类之后,罗德里亚亚速尔发现还是拜恩葡萄酒最符合自己的口味。
而其中最好的,就是在帝都时尝过一次的“赤血”充盈的口感和多种不同的层次,从舌尖一直到咽喉,不间断的给自己各种惊喜,炙热的辛辣更是让他欲罢不能,仿佛被那鲜红如血的饮料彻底征服了。
可惜,这样顶尖的饮料哪怕在帝都时也无法经常能搜集到;现在回到埃博登,也只能用这种寡淡些的饮料凑合一下了。
“嗯…他们肯定知道了。”
轻抿一口,精灵小王子狡黠的舔了舔被濡湿的上唇:“那个帝国皇子八成会不顾一切的想进攻,但他的顾问和臣子们都不是疯子,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他。”
“所以他们肯定会阻止我…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们肯定都是要阻止我的嗯,他们会假意进攻,掩护极少数的人冲入城内,杀进这座王庭,在爆炸之前阻止我。”
“这个时间不能太早,因为那样会暴露意图,但不会太晚,因为必须在我决定动手前阻止我。”
“他们会疯狂的进攻,不顾一切的用尸体填满战场;但又不会打的太过,要让我们觉得自己还有赢的余地,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动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
“当然,他们肯定能猜到我会留下重重陷阱和埋伏,尽一切可能阻止他们;但这就是游戏最有意思的地方了!”
“不能推进得太快,否则城内的守军在不顾一切的情况下会发动爆炸;也不能演得太假,否则全线惨败的话,就算城内动手的人成功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至于阻止这一切的人是谁…啊,我想应该是没什么悬念的…洛伦都灵,一定是……”
“砰!”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黑影重重的撞在了铁栅栏上,整个地牢都在巨响声中震了下。
“啊啊啊啊!洛伦!都灵啊啊啊啊……!!!!”
微微蹙眉的精灵小王子看着攥着铁栏杆,歇斯底里疯狂叫喊的欧根,又看了看手中洒掉的酒浆,露出了几分惋惜的表情。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挫折之后,我大概弄清了打败洛伦都灵的方法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按照他的想法,而是要让他按照我的想法,我的规则来完成这一场游戏,让他所思所想,都不能超出我的掌握,才能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通常我是很喜欢惊喜的,但这一次…我更倾向于能够尽快让他去死,哪怕是给我带来无穷无尽快乐的游戏;一边倒的游戏没什么意思,但至少…嘿嘿嘿……”
轻声笑着的精灵小王子摇了摇头,举杯一饮而尽。
…………………………
“生气了?”
看着背对着,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夏洛特,黑发巫师小心翼翼问道。
一言不发的女伯爵平静的翻阅着手中的账目,有税务官小约德和艾茵兰德的帮助而大大减少了工作量的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查阅每天的开支就能完成一半以上的工作。
优雅而略有些慵懒的坐姿,平静的神态和心跳…嗯,如果不是因为第二阀门给了洛伦探测别人情绪变化的能力,他可能真以为夏洛特只是在认真的工作。
现在嘛……
拿过一张椅子,黑发巫师不发出半点的声音的坐在夏洛特身后;一边从旁边拿过酒壶和酒杯,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词汇:
“夏洛特,我知道你和艾萨克他们聊过了;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想说…嗯,就那个…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可以谈的。”
“谈?”
小小鼻尖轻哼一声,回首的女伯爵带着一丝嘲讽瞥向洛伦:“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我的公爵大人,您都已经答应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了,难道还能因为我的一席话再拒绝他?”
“我……”
“不,你不可能拒绝,因为这计划就是你提出来的,是你的计划。”夏洛特冷冷打断道:“所以在尊贵的拜恩公爵看来他所谓的‘谈一谈’只是单方面的说服,你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说服我,让我接受而已。”
“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否则你应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而不是到现在了再跑过来和我‘谈一谈’!”
“夏洛特你先别生气,我不是说……”
“生气,哦…我为什么会生气?”
再次打断的夏洛特缓缓抬起头,嘴角带着“微笑”:“也许是因为我将公爵大人的些许平易近人当成了尊重,误以为他真的会在乎我的想法?”
“呃…所以你真的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了!”
紧绷着脸的夏洛特猛的起身,腰肢下沉的她面颊几乎要贴在黑发巫师的脸上:“就算我再怎么一次次的命令,劝说,乞求你…有用吗?”
“我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想要让你离开危险境地的努力…有用过吗,啊?!”
窄窄的肩膀耸动着,激动的夏洛特身躯在不断的颤抖,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自嘲:“就算我现在用最最恳切的口吻,用一切交换你离开,让你回到赤血堡去…你还是会回来,你还是会继续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不是吗?!”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哪怕我是以什么身份,用什么样的口吻和姿态都不能阻止你做任何事情,甚至要眼睁睁的看着你送死,还得微笑着,像是妻子送丈夫出门时那样,祈祷你一路顺风,对吗?!”
“呃…不对。”
“怎么不对?!”
“这个嘛……”快速思考的洛伦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他自认为最真诚的表情:“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除非有足够的把握,否则我不会心甘情愿冒这种风险的。”
轻哼一声的赤血堡女伯爵,显然没有相信的意思。
“没错,我不懂魔法、虚空和…邪神之类的事情;但我的朋友和顾问们懂道尔顿坎德,莉娜德萨利昂,艾萨克格兰瑟姆,艾茵兰德,还有拜恩巫师行会和九芒星巫师塔的顶尖巫师与元老们,他们懂这些。”
冷笑着,夏洛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关于你的那个计划,我和他们所有人都聊过了而按照他们的说法,即便我们假设一切顺利,你能成功,也不是没有风险的;巫师塔有关于‘戴帽子的罗根’的记载,他当年也曾因为使用过于庞大的虚空之类而对身体产生过影响……”
“对啊,就像午餐吃多了也能被撑到的影响,我不认为这种程度的文献……”
“不要打断我,还有不要在那里强词夺理!”
“……是。”
“总而言之对于你的计划,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半对一半第二阀门对于巫师而言几乎是传说一样的东西,而你掌握这种力量的时间有太短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你能熟练运用它,也就意味着你使用这种力量要承担的风险,远比‘戴帽子的罗根’要高。”
顿了下,女伯爵用一种十分肯定的口问道:“因此,你所谓的‘风险不高’只是你自欺欺人的谎言,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容我反驳一句,说这些话的人包括艾萨克在内我不是说他们错了都没有开启过第二阀门,根本不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并不仅仅是掌握了一种全新的力量,而是我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简单来说哪怕是整个埃博登都被炸上天,我也是连一根寒毛都不会被它的爆炸伤……”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一声尖叫,洛伦有些怔怔的看向突然起身的夏洛特,看着她那双带着些许失望的目光。
“为什么最先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是诺兰厄德,为什么他一定要当着你还有艾勒芒大公他们的面和你说这些,为什么他会抢在布兰登和你商量之前告诉你这件事情…告诉我为什么,还有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了!任何一个不是傻子的家伙都能想到一个自私自利的流氓和混蛋,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对帝国无比忠诚!”
夏洛特咬牙切齿:“对阿尔勒和厄德家族来说,都灵和拜恩就是制约他们发展的关键只要都灵家族还活着,他们就永远必须蜷缩在他们那个垃圾堆似的领地里出不来,就永远只能是我们的盟友和附庸,永远不会有未来可言!”
“所以每一次拜恩的崛起对他们都是不可想象的灾难,是他们必须要竭力避免和阻止的事情;而阻止拜恩崛起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干掉她的公爵!”
“那就是你,明白吗?!”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如果你明白的话,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掉进这个流氓的陷阱让他得逞!”
“他会得逞吗?”
“圣十字在上,当然不会!有我在他就不会,我发誓我会将他那不切实际的野心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是这样……”翘起嘴角的黑发巫师也缓缓起身,和夏洛特四目平视:“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
遭到“反击”的夏洛特紧咬贝齿一言不发…她当然不能收回或改变自己的话。
“夏洛特记住这一点,让拜恩走上复兴和荣光的人,不是我…是你。”黑发巫师十分认真的看着她:“不论别人怎么说,完成这项伟业并且会将它继续下去的人是你,也只有你能够做到。”
“可是……”
“在帝都戈洛汶…决定和布兰登联盟的人,是你;”黑发巫师抢断道:“在赤血堡和帝国总督周旋,最终斩断一切的人…是你。”
“从圆桌议会手中夺回主动权,让都灵家族再次不受制约成为公爵;决心支援波伊,恢复拜恩的荣光和过去的联盟;”
“长袖善舞,与一个又一个公国建立往来却又让天穹宫无话可说;拿下拜恩主教与圣十字教会决裂,让拜恩的教会真正独立起来并且置于拜恩的统治之下……”
“信守与布兰登的约定,派出援兵支援帝都让拜恩获得前所未有的声望,让拜恩骑士的铁靴声再次回荡在天穹宫的阶梯上……”
“做到这一切的人…是你,夏洛特。”黑发巫师沉声道:“所以没什么可害怕的,更没什么可担心的。”
“诺兰厄德…他找错了敌人,他以为杀死我就能让拜恩回到过去,但事实却是拜恩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因为我们的赤血堡女伯爵,她不允许。”
微微一笑,看着终于平复下心情的夏洛特,松了口气的洛伦转身离去接下来还得想办法说服艾萨克和艾茵,还有道尔顿导师,时间可是真的……
“等一下。”
一只脚迈出帐篷的前一刻,女伯爵突然回首看向黑发巫师的背影:“谁允许你离开了?”
嗯?
微微一怔的洛伦还来不及解释,上前一步的女伯爵便已经抢先一步,挡住顺带着拽死了帐篷的帘门。
看着对方那一脸挑衅的表情,还有不知不觉浮上面颊的红晕,洛伦居然本能的感到一丝危险。
被扒皮抽筋,清炖火烤,榨出油水然后生吞活剥的危险。
“有…呃,什么问题?”
“你真是个残酷的恶人,对吧?”明明是刻薄到极点的话,夏洛特的脸上却带着笑意:“你要让我最关心的人去冒险,赌上性命和他的未来,甚至是他的一切…却不愿意做出任何补偿,然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我的公爵大人,您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话音未落,下意识后退的黑发巫师,被女伯爵一把攥住了衣领。
“踏进这扇门,就别想着能一点不剩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