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珞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船舱中的,只是在有意识之后,感觉已经躺在了熟悉的榻上,虽然没有亲眼所见腰斩,但听见那些吓人的话,让她不由的在脑子中浮现当初的情形,缩了缩身子,将薄被抱紧,半截身子?还能写字?想想就甚得慌。
觉得胃里很不舒服,上涌到嗓子,齐珞趴在榻前对着痰盂吐了起来,仿佛要将肠胃整个翻滚一遍才甘心。
胤禛听见有声音,起身转过屏风,见到齐珞这副样子,有些心疼,但更是恼怒她不听话,私自出游,更也忘不了在刑场时,她脸色苍白的昏倒在自己怀中,眼角滚落的泪水。带她回到船上,忙唤太医把脉,听禀报说只是稍稍惊吓,没有大碍,才放心,对于齐珞的任性,胤禛觉得不能再纵容了,要好生的教训一番才行。
拿定主意,胤禛停住脚步,平静的看着她,齐珞吐了好半晌,才重新躺在榻上,平躺着身子喘着粗气,闭着眼睛说道“紫英,要喝水。”
重复了几遍,觉得她怎么还没到,齐珞睁开眼睛,竟然见到沉着脸色的胤禛,心中一紧,私自外出,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向塌里面缩了缩身子,“皇上,我...我好头疼,好难受,真的很不舒服。“
胤禛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她三分真七分假,可就是狠不下心,走到榻前,将茶水递给她,轻哼“你还有理了?竟然敢...”齐珞此时也顾不上喝水,噌的一下起身飞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语气里透着一丝惊慌失措,带有几分的后怕。
“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百姓会都涌去法场,只能顺着人流,可是...腰斩好...好残忍,还能写字?”
齐珞颤抖着身子,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服,胤禛就是有天大的火气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她移开话茬,轻拍着齐珞后背,叹气道“弘旻福晋都有身子了,你还是如?,朕不怪了你了。”
“这不是在您身边吗?”齐珞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终于躲过去了,要是胤禛发怒,还真是不好办,连连的说着软话,平息她私自外出引发的胤禛怒火,不过,虽然被惊吓到,但当时胤禛能找到保护自己,阵阵甜蜜涌上心头,轻言软语之间更是带出几许的情意。
“皇上,腰斩是不是能废除?”齐珞躺在胤禛的怀中,把玩着他的衣扣,只要一想到那个写字就难受,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个刑法实在是太残忍了些,其实不就是死罪吗?直接砍头多痛快。”
“前明的刑法更严苛,还有抽皮...”胤禛停住口,还是别吓唬她了,想了一会,也觉得齐珞说的有几分道理,当初看见邢台上那些囚犯在蠕动,他也很是震惊,尤其是真的有沾着自己的血写下惨字,胤禛想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朕会思量,不用重刑朕怕他们不生警觉,妄动贪念。”
“皇上,乱世当用重典,如今太平盛世,虽有不肖贪污之人,但也可区分开来,让真正犯下不可饶恕的恶徒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些一时犯错之人,砍头足以,腰斩太残忍了,量刑有轻重,才是正理。”
齐珞说完此话,又有些倦怠,惊恐散去,又没让胤禛发火,这结果还是很满意的,松弛下来,再也不管胤禛怎么想,合上眼睡着了。
等到胤禛回神时,只能无奈的叹气,她最近总是想到什么就说,然后也不顾旁的,看来她是真的安心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想说的话,都要思量许久,满脸踌躇的模样,让他看着都憋气,当时真想问上一句,难道他就让你那么害怕?他就那么不可信?
胤禛起身,将齐珞安置妥当,看着她的睡颜,“二十多载,你终于想通了,朕真是等了很久。”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若是刚成亲那阵,齐珞就敢随意言语,他也绝不会像如今这样对待她,胤禛极为不喜欢轻狂自傲的人。
又过了两日,胤禛下令废除腰斩这项刑法,其间又传召浙杭的官员训话之后,对李卫私下吩咐一番,起驾回京。龙船向京城行进,通过隋炀帝修建的运河时,齐珞向胤禛感叹,虽然隋炀帝是暴君,但他花费大量银子修的运河,到现在还在用着,这也算恩泽后世。
胤禛一下子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水面,好半晌之后,看了齐珞一眼,才缓缓开口“隋炀帝吗?朕还真是瞧不上。”
齐珞自觉有些食言,心中惴惴难安,望进胤禛的眼底,轻声道“皇上是有为之君,当然瞧不上他,我只是觉得...运河是应该修,只是不能用于享乐,心怀天下,对百姓有利的,才是旷世明主所为,会被后人敬仰。”
“朕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皇后,你果然是最知道朕心思的人。”胤禛揽住齐珞的肩头,共同看着江面,平缓的开口“齐珏的折子已经送到朕的御案上,朕会先派他去云贵,改土归流,以后他就要领军为朕扫平...他想到的地方。”
“那是球球的志向,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齐珞依靠着胤禛的肩头,眼底划过担忧,却更多的是喜悦,齐珏这只雄鹰,终于可以再次展翅飞翔。
回到京城,由于牵扯到选秀,齐珞只能随着胤禛重返紫禁城。看着永寿宫的摆设,齐珞觉得有些陌生,宫女们早就得到消息,将宫室重新打扫一番,弘暥盼曦从出生后第一次进入皇宫,有些好奇的四下张望,偎在齐珞身边,盼曦张着小嘴“额娘,这没有圆明园好看”
齐珞轻叹确实没有圆明园轻松自在,开口说道“等你皇阿玛忙完政事,咱们就回园子。”
“回禀皇后娘娘,后宫的娘娘向您请安。”宫女进来回禀,齐珞先让教养嬷嬷带着盼曦弘暥离开,弘暥看着自己的额娘,皱着小眉头,眼里透着恋恋不舍,迈动小步伐,向外走去,瞧见富察氏等人正在殿外规矩的候着,绷着小脸,对富察氏的搭讪赞叹,仿若像没听见一样。
弘暥拉着盼曦离开,边走边说“她们就连额娘的一分都比不上,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瞧着她们脸上虚伪的笑容,那厚厚的妆容,真像额娘讲的故事里面的坏婆婆。”
“嗯嗯,她们看着比额娘大好多岁的样子。”盼曦随嘴应对着,富察氏等人脸一僵,作为皇上最宠爱的盼曦弘暥,她们又怎么敢触霉头?那不同找死一般。
等到她们面见齐珞才明白弘暥并不是无的放矢,她们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见到齐珞了,如今一看,她仿佛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曾经听说齐珞生产时很是危险,伤了身子,甚至不能再承宠,去江南就是选些听话的水乡女子,代她伺候皇上。
可现在齐珞的娇颜,身上露出点点的风情,这又哪是不能承宠之人?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反倒是她们身上透出的深宫寂寞和幽怨才是无宠的表现。
平妃李氏向齐珞回禀了选秀的事情,将留名字的秀女单子送上,齐珞看了一眼,夸赞了她两句,也不想留这些哀怨的女人在眼前,命她们各自散去。
此时养心殿,胤禛同怡亲王等重臣商量完开设银行的事情,允祥建议允禟负责此事,胤禛想了半晌,才开口道“十三弟,不是朕不信任九弟,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稳妥为上。”
“四哥圣意属谁?”允祥看着胤禛,轻声说道“皇上,此乃开创先河之举,依皇上所言,要选个有才能又忠心的人才行。”
“允禄精于算学,又是有郡王爵位,自然震得住人,朕看就是他吧。”胤禛其实心中早有决断,允禄才能还是有的,也很知晓分寸,不过,即使如此,以胤禛的细心,辅佐允禄的人,也会选忠心可靠的,想起以前齐珞说过的监察,不妨在这也设立监察官员,省得办事人贪污银子,坏了章法。
“四哥,若是无事,臣弟就告退了。”胤禛看了允祥一眼,觉得他仿佛身子有恙,面色也不好,叮嘱他要多注意才让他跪安。
随后传召裕亲王,商量许久,随即下旨,以因醉酒误事为由夺多罗安节郡王华圯王爵(安亲王),命康熙二十一子允禧出继,承袭多罗多罗安节郡王,另赐为安郡王。
保泰出了皇宫,暗自感叹,就是因为廉贝勒福晋楚焱的不知轻重,才会连累了安郡王府,如今就连传成自安亲王岳乐的爵位都保不住,有惋惜,但更多是庆幸,若是当初没有遇见齐珞,结交杨康,远离允祀,如今恐怕自己也会被夺爵,哪有如今的风光?
保泰骑在马上轻声说道“楚焱...楚焱,若你能及时悔悟,进宫苦求皇后,兴许还能留有一分体面,若不然...哎,皇上准备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