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栗越冷静,林白杨就越不安心。
拦住一言不发往外走的马栗,林白杨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打算。”
“有什么想法?”
“我没想法。”马栗面无表情的回答。
林白杨深吸一口气,拿着化验单在她面前甩,“怎么办?你肚子怎么办?”
马栗抢过单子,看了几眼,满不在乎地挥手丢到了地上,一甩头发,“既然不可能有未来,我也不需要压上自己的未来。”说完马栗扭头就往医院外走去。
那就是打定注意不要这个孩子了,林白杨追上马栗,拉住她的手,“走,找个地方坐坐喝喝茶聊聊天。”
曲恒枫赶紧去开车,载着他们去附近的咖啡厅。
医院大厅的柱子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偷拍,见他们走远了,从暗处走出来,站在她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捡起被马栗扔掉的化验单,抖抖上面的灰,阴阴地笑了几句,拨了个电话,“喂,是安小姐吗?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新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然,这钱肯定是要加点了。呵呵,好,没问题,一会见。”
这厢林白杨在苦劝马栗,那厢安卉在和私家侦探狼狈为奸策化阴谋。
林白杨把马栗的咖啡换到曲恒枫面前,向服务员重新要了杯白开水,递给马栗,“喝这个。”
马栗咕嘟喝了一大口,低着头看桌面。
林白杨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没有资格和权利要求马栗留下或者放弃这个孩子,但是她作为朋友有义务帮助马栗做出正确而是莽撞的决定。
曲恒枫坐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也头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觉得有些尴尬,他端着自己的咖啡杯,指指旁边的桌子,“你们聊,我坐那边去。”
林白杨看着曲恒枫回避坐到一旁,整理了下思绪,平静地问马栗,“这事章雨辰知道吗?”
马栗摇摇头,眼神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行人。
“他有权利知道这事,不是吗?”林白杨小心翼翼地措辞,尽量放缓语气。
“嗯,但他知不知道,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你们好好谈谈,也许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般。”
马栗转过头看着林白杨,问,“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林白杨微微摇头,“无情的不是你,是让你无情的人。”
马栗自我嘲笑一声,“我不可能像电视剧里的女人那样,为心爱的男人偷偷摸摸生孩子,耗掉自己青春,赔上自己的未来,毁掉自己的后半生,只盼着男人转头能看到自己还站在原地等他,幻想他重新爱上自己。”
林白杨静静地听着,认真地盯着马栗的眼睛,她灰色的眼眸里透出绝望迷惘和隐约的怒气。
马栗揉了揉眼睛,“幻想多年以后,带着孩子的女人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为生存挣扎一一不屈不挠的活着,在一个母亲自我牺牲中达到了极致,可父亲呢,有自己的家,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坐在豪华的车内,从路边饥肠辘辘的另一对母子身边擦过,还溅起她们一身的污水。”
林白杨从未见过马栗这么煽情的一面,虽觉得她说得有些夸张,可这未尝不是现实生活和残酷事实。
马栗讽刺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太悲观了?”
林白杨也随着她笑笑,“有点。”
“那个路边的孩子就是我,我就是那个牺牲了半辈子的女人的孩子。”马栗摸了把脸,掩饰流下的泪滴,冲林白杨歪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白杨不敢再看马栗的眼睛,她怕自己流露出来的怜悯和同情让她更加伤心。林白杨低头搅拌咖啡,一时两人之间只有瓷勺轻撞杯子的声音。
曲恒枫是个人精,知道这种情况自己不好搀和,甘当一个背景墙,坐在一旁偷偷打量林白杨和马栗。暗想,章雨辰果然是个带把的,佩服佩服!但是当做要敢当才是真爷们!
世上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没有女人不爱惜肚子孕育的小生命,更没有女人愿意放弃和心爱的男人的爱情结晶。可现实不是故事,爱情不是童话,人生不是小说,男人比女人想象中的更在意婚姻,也比女人想象中的更容易放弃感情。马栗从不提起她的家庭,却原来是有这番故事。
马栗冷酷的外表是一颗被包裹严实的心,冷漠的态度下是怕被伤害的心情,她红着眼看着林白杨,“我害怕历史重演,我害怕变成母亲,更害怕孩子变成我。”
悲伤的情绪感染了林白杨,她深吸一口气,舒出心里的压抑和沉闷,“也许,也许章雨辰知道了孩子的事,会重新考虑你们的关系;也许,他不会让历史重演;也许,他不会让孩子变成了另一个你。”
“都是也许而已。”马栗呼吸急促,“他的未婚妻是家里为他订下的,他凭什么去抗拒家族,又有什么能力去拒绝联姻?”
“他未婚妻是谁?”
“知名大型跨国集团公司——信达实业老总的千金。”
“叫什么?”林白杨对国内的情况不甚熟悉,对各名媛更是陌生……
马栗半天才说,“马慕茜。”
也姓马?林白杨疑惑地看着马栗欲言又止的表情,难道真的是姐妹抢男人的戏?
果然,马栗说,“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林白杨瞪着大眼,在心里对剧情大神竖起了个大拇指,‘又被现实喷了一脸的狗血’!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林白杨问。
“医生说现在时间还早,要等到5周后才合适做手术,再过2周吧。”
“那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身体,到时候我陪你去。”林白杨说,“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的决定,和你站在同一线上。不过,章雨辰还是有知情权的。”
“嗯,我会告诉他的,不过先等我调整好后。”马栗答应。
曲恒枫在这边喝咖啡边摇头,叹气,可怜的章雨辰老兄,你的儿子被判了死刑了——
安卉从包里取出一叠钱递给私人侦探,“老王,只要你有这样的好东西,钱都不是问题,所以,以后还需要你继续多多费心了。”
老王接过钱,咧着一嘴黄牙,笑得看不见眼,“放心,我看着牢着呢。那两男女只要一出门都是成双成对的,黏一块分不开,想要拍什么角度的什么姿势的都不成问题——视觉问题嘛。”
安卉甩甩手上的化验单,哼笑一声,“这张纸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林白杨呀林白杨,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吧,你也会落到我手上。”
老王顿了顿,说,“不过看样子,这单子不是叫林白杨的,倒是她旁边那个女人的。”
安卉白他一眼,“单子上的名字可是林白杨,这三个字是她亲口报给登记的护士的,”她挑出几张照片,“可没人逼她非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有照片为物证还有护士为人证,她据算有百张口也不能抵赖。”
老王干干笑道,“不过这事会不会有些……”
安卉瞪他一眼,从包里又掏出一叠钱,排在桌子上,“老王,你只要拿好钱,干好事就行了。我们俩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办事我信得过,我掏钱你也能放心,可不要多事惹了麻烦,坏了自己的饭碗啊。”安卉阴测测地威胁道。
老王伸着手想去勾钱,在半途中又停下,他抬眼看安卉,忐忑不安的说,“这事总归不大妥吧,毕竟曲恒枫是个大明星,家里背景又大,一般人都不敢惹他。看起来又很在意这个女人,更让人吃惊的是,她居然住在曲恒枫的家里。”老王皱着眉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我试着去查这个女人,但好像是在国外长大的,更奇怪的是,查到一定程度,似乎有人在阻碍,每次都卡在最关键的地方没了线索。”
老王又不是傻子,曲恒枫能不能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林白杨的背景又隐藏得那么深,一看就知道也不是好惹的。
安卉从包里把剩下的几叠钱都掏出来,推到老王面前,她放低声音柔声道,“王大哥,我们一块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来,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少是您帮的忙,我都记着心里。”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安卉道,“你也要想想你在医院的女儿,她的治疗、手术,还有平时要供给的药,都需要花钱。你要为她考虑考虑,如果万一有一天付不起医药费,被医院赶出来,断了药,没了治疗,那后果可就……”
老王一想到在因为车祸在医院躺着的八岁女儿,眼眶红了,一咬牙狠心接过了钱,揣进怀里。对安卉点点头,“你放心,我这几天就把你要求的照片拍好。”
安卉得逞一笑,“我相信你。”她更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着老王走远,安卉捏着化验单阴险地眯着眼,万事俱备,东风也吹了,下面就可以点火了。林白杨,这回你就等着被烧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