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周凉来到青衣楼。
青衣楼的大门上,红灯高挂,灯火将楼前的街道照得透亮。
街道上,不时有马车停靠,名驹留步。
打扮精致的各色人物,迈步走向青衣楼。
门口的龟公笑脸盈盈,将一位位客人迎进青衣楼内。
楼上的姑娘莺莺燕燕,闻声识人,早早打开雅间的门户,扫榻以待。
“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吗?”
门前的龟公见到周凉走近,连忙上前迎接,问道:
“您是想在大堂看舞听曲,还是到楼上的雅间吃酒,亦或者到后边的亭台楼阁与花魁打茶围?”
周凉面色从容,饶有兴致地打量门前的光景,说道:
“大堂太过吵闹,安排三楼一处雅间吃酒。”
周凉此时来得早,护卫阿七还没到。
而他要到三楼雅间,内心也早有盘算。
先前原主周凉与沈权的应酬,都是在三楼的雅间。
三楼负责接待的小厮,与原主周凉不算陌生,有些事情或许可以问到。
“好咧!您往里面请……”
龟公每日迎来送往,眼力见十足。
此时听到周凉的话语,便知道这是一位青衣楼熟客。
当即躬身引路,将周凉带入青衣楼。
青衣楼的大堂内,红灯炫彩,气氛热闹。
有一座表演的大圆台,立在大堂中央。
唱曲儿的伶人,表演歌舞的戏子,琴瑟交鸣的姑娘,都会到台上表演。
放眼望去,满堂春色。
周凉随着龟公行走片刻,便来到三楼一处雅间。
龟公将雅间内的红烛点起,便退下楼去。
而后,雅间外走来一位模样阴柔的小厮。
楼内的小厮与门口的龟公,各自负责的事情并不同。
门口的龟公只负责接引。
楼上的小厮专门为雅间里的客人安排各项事宜。
小厮穿红挂绿,走进雅间看见周凉后,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笑容,开心道:
“凉哥,你可有好些时日没来我们青衣楼了。
小红这些时日没见到你,难过得吃不下饭,都瘦了不少。”
这小厮在青衣楼多年,一直负责三楼雅间的事宜。
原主周凉经常光顾青衣楼,与这小厮倒也有几分熟稔
而他口中的小红是青衣楼一位淸倌儿。
原主周凉每次到青衣楼都会寻小红陪酒。
虽说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但是钱给够,依然愿意委身陪酒。
周凉脸上露出些许埋怨的表情,嘲讽道:
“嚯,你莫说得如此好听。
你们青衣楼只管钱财入账,哪里会管客人的死活?
我不来你们青衣楼,岂不是正是你们的期盼?”
小厮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连忙上前为周凉倒上茶水,说道:
“凉哥,你这话说得太过生分。
我们青衣楼哪有不期盼你来,我们可是每天都想着盼着。
再者说,我们青衣楼开门迎客,哪里会不管客人死活。
即便是客人醉倒在路边,我们也会帮忙盖一床被子。”
周凉将小厮倒好的茶水推开,不满地道:
“你倒是好意思开口。
我上一次到你们青衣楼,可是走着进来,躺着出去的。
若不是今日有朋友相邀,我还不愿意来呢!”
小厮见到周凉依旧不满,心中也知道他提的是何事,急忙坐下宽慰道:
“凉哥,当晚你被打伤,乃是你与沈权二人间的恩怨。
那沈权被你打伤眼眶,正在气头上,我们也曾阻拦,实在拦不住呀。
此事怪不得我,也怪不得青衣楼。”
小厮说完,又陪笑着将那杯茶水递到周凉面前。
周凉接过茶水,却是不喝,说道:
“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如实告诉我,我便不怪你。”
小厮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笑道:
“凉哥,你想问什么事情?”
周凉目光微微凝起,问道:
“上个月末,有一晚,我与沈权在三楼的雅间里吃酒。
宝丰钱庄的庄主苏半城,中途来到我与沈权的雅间。
我想知道,当晚苏半城是与何人一起来到青衣楼,或是与谁一起吃酒?”
他一直都觉得原主周凉借钱当晚,苏半城出现得太过巧合。
原主周凉急需借钱,他恰巧经过雅间,又恰巧地走入雅间与沈权问好,并且身上还带着不少银票。
债条刚签约好,银票便交到原主周凉手中。
如此多的巧合,实在不正常。
见到周凉问起上个月的事情,小厮心中不由地诧异。
他沉思片刻,摇头道:
“凉哥,每日来往的客人太多,我一时半会也记不起来。”
小厮的反应,周凉早有意料。
他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到小厮面前,说道:
“我可以提醒你,那一晚,沈权花钱给小桃红赎身……
你如果能想起,我再给你一两银子。”
小厮将那一两银子撰在手中,笑盈盈地道:
“凉哥,你早这样说,我不就记起来了。
那一晚,苏半城是与沈权一同来到青衣楼。
他们一开始到的是四楼的雅间,两个人吃了不少酒。
随后,沈权先行离开四楼雅间,来到三楼雅间等你。
在你们二人吃酒之时,苏半城从四楼来到三楼,进入你与沈权所在的雅间。”
周凉闻言,一颗心不由地沉了下来。
果真如他所料,苏半城与原主周凉借钱一事也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已经可以确定,借债这个坑,是沈权与苏半城一齐给原主周凉挖的。
他从怀中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到小厮面前,说道:
“这事我晓得了,这一两银子,也是赏你的。”
“凉哥,你真阔气。”
小厮欢喜地将二两银子收起,讨好地说道:
“凉哥,马三他们几人今晚也在青衣楼,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周凉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马三与谁在青衣楼?”
小厮脸上笑意更浓,说道:
“凉哥,瞧你问的,还能有谁呀?
与马三一起过来的,还有牛四、胡五、苟六三人呀!
他们不都是你的好友,你还会不知道?”
周凉的眉头皱得更深,眼中透出一股冷意。
今日在码头。
马三还说与其他三人许久未联系。
这才刚过几个时辰,便聚到青衣楼。
小厮看着周凉的表情,不解地问道:
“凉哥,你今晚不是约他们一起过来吃酒的吗?”
周凉不动声色地回道:
“我们自然是一起的。
只是我以为他们几人还未到,便独自来到这三楼的雅间,等他们过来。”
小厮恍然大悟道:
“我就说嘛,你们以往到青衣楼都是五人同行,今晚怎么会分开。”
小厮站起身,对周凉说道:
“马三热门几人到青衣楼,约莫快半个时辰了,怕是等久了。
不如我现在带你去寻他们吧?”
周凉脸上露出笑容,摆手道:
“你告诉我,他们在哪个雅间,我自己过去便是。
青衣楼的雅间,还没有我不熟的。”
小厮点头,手指朝下方一指,说道:
“他们四人在二楼第三间雅间。”
小厮拿着银子开心地离开。
雅间内,红烛依旧跳动。
周凉眼中透出无尽的寒意,将手中茶水放下,向着二楼走去。
二楼的雅间内。
马三愁眉苦脸地坐在桌上,欲言又止。
他几番想要开口,都被坐在身旁的牛四屡屡打断。
看着三人仍在推杯换盏,实在忍不住,一把将手中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大声喝道:
“你们三人能不能停下杯中酒,先听我先说几句。
我今晚找你们是真的有急事,是关乎性命的急事。”
三人地将酒杯猛地放下,神情不悦地看着马三。
胡五率先开口问道:
“马三,有什么天大的急事非要现在说?
待会吃完酒再说,不行吗?”
苟六满不在乎地问道:
“关乎性命的大事?
难道你在赤火帮惹到仇家,想找我们帮你报仇?”
牛四看着马三,嘲笑道:
“马三啊马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你但凡听从沈权的安排,愿意踢周凉一脚。
也不至于跑到赤火帮去找讨食。”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到马三面前,笑道:
“你看看,我们三人仅跟了沈权半个月,身上的银钱便多得花不完。
你再看看我们三人身上的穿着,早已不是当初的破烂衣衫。
沈家产业众多,我们三人跟在沈权身边,迟早也会大富大贵。”
马三目光从面前那锭银子移开,焦急地说道:
“周凉已经知道,当晚是你们三人将他打至重伤。
让我约你们,三日后在青衣楼见面。
依我所见,他是想要找你们三人报仇。
到时,你们三人恐怕性命不保。”
牛四将酒杯倒满,满不在乎道:
“周凉敢找我们三人报仇?
我们三人对一人。
周凉敢来,那便是羊入虎口,到时又从青衣楼躺出去。”
胡五点头说道:
“牛四说的有理,当晚我们能将他打成重伤。
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苟六也笑道:
“马三,不瞒你说。
我们近些时日跟在沈权身边,也偷学了几招拳脚。
恐怕不用三人,我一人便可以将周凉打趴下。”
三人神情没有毫不畏惧。
马三回想起码头上,周凉刀斩烈火堂头目的杀神样子,心中又焦急几分,连忙道:
“如今的周凉已经今非昔比。
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武艺有多强。
即便是你们三人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劝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周凉,实在不行便乞求他大人有大量,放过你们。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牛四闻言气恼,一掌拍在桌上,骂道:
“马三,你的话如果已经说完,便闭嘴吧!
你怕周凉,不代表我们怕周凉。
当晚我们既然愿意听沈权的安排,便不怕周凉找上门报复。
他只是一个不良子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今日我们三人愿意到青衣楼与你吃酒,也是看得起你。
你如果再继这样说下去,别怪我们三人翻脸不认人,不认你这个兄弟。”
胡五见到马三害怕的模样不像作假,便宽慰道:
“牛四说的没错,我们如今有沈权做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以沈家在云安城的势力,即便是你们烈火堂堂主王大福遇上沈权,也要给几分薄面。
周凉,他又算什么东西?
值得我们担心受怕?”
苟六阴恻恻地接话道:
“即便周凉真的如你所言那般厉害,我们还可以去找沈权。
他可是猛虎武馆馆主的亲传弟子,据说现在已经是炼体境后期的武者,一身武艺惊人。
到时我们告诉沈权,周凉想要找他报仇。
沈权必定不会放过他,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动手。”
此话一出,牛四、胡五、苟六三人一同大笑起来。
马三看着三人沆瀣一气,脸色毫不畏惧,只得独自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下去。
一连喝了三杯。
马三才询问道:
“周凉让我约你们三日后在青衣楼见面,你们来还是不来?
给我一个准信,免得他找我麻烦。”
牛四伸手抬起马三的下巴,说道:
“马三啊马三,看来你真的是让周凉给吓破胆了。
你原本就是我们几人中胆子最小的,到现在也是如此。
我看你不应该叫马三,而是叫鼠三,胆小如鼠的鼠。”
“鼠三这个名字也挺合适。”
“那以后都叫你鼠三吧!”
胡五、苟六二人闻言,也纷纷大笑起来。
听到牛四的调侃,马三不爽地拍开他的手,显得非常不悦。
自己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来通知他们三人。
这三人非但不感激,还一直对他调侃。
此刻马三心中觉得有些懊悔和不值当,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牛四看见马三不悦,端起酒壶将他的酒杯倒满,阴恻恻道:
“既然周凉想约我们三人见面,那你便告诉他,我们三日后准时在青衣楼赴约。
我倒要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胡五、苟六二人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
显然是以牛四马首是瞻。
牛四见二人点头,又接着说道:
“莫说是三日后在青衣楼见面。
如果可以,我反而希望今晚便见面,也好让你瞧瞧周凉屁滚尿流的模样。”
马三见着牛四嚣张的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
咚咚咚!
正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响起。
四人不由地看向雅间的门口。
牛四眉头微微皱起,不悦地说道:
“这小厮也忒不懂事,明明已经叫他不要打扰我们,竟然还来敲门。”
咚咚咚!
话音刚落,敲门声再度响起。
马三无奈地站起身,走到门前,将雅间的门打开。
他目光抬起,看清门前之人模样,面容瞬间煞白。
他惊恐地倒退进屋,猛地扑在桌前,嘴巴长得老大,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只得仓惶用手指向门外。
其余三人顺手看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人。
便是刚才话题的主角,周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