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焦震本来就是等着秋天砍头的死囚,在他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到了这里怎么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从临河城码头一直向西出发,要走过漫长的沙漠和荒原,一千多里之外才是黑水城。这无疑将是一次苦难的行军。
他们吃饱后,被分配了帐篷,大兵们扔他们去睡觉。
这一路上,他们被折腾的也够惨了。一个个的到头就睡得和死猪一样。
一晃三天过去,他们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
早上居然还有烧开的奶茶喝。中午还有水煮的牛肉吃。配的主食是玉米面贴饼子。管够,随便你吃,只要你吃的下,不浪费就行。
这么好的待遇,让这些人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三天的修整,让他们的精气神有了很大的补充。
第三天,天黑后,他们睡到半夜,终于来了命令,立即开拔去黑水城。
大兵们如狼似虎,用马棒把他们打起来,排队、带上背包出发。背包是昨天发的,里边是睡袋和干粮。这种背包是那种俄式的口袋背包。用帆布做的,很结实。
这次要走一千多里地,才能到达。路途遥远不说,环境还十分严酷。
现在是夏季,这块荒原十分的酷热。气温中午能到四十度左右。沙漠和隔壁的地表,温度在七十到八十度。
如果白天最热的时候行军。他们会大量的脱水而死。毕竟他们要靠两只脚走到黑水城。
所以只能避开最热的时候行军,躲进帐篷里睡觉。如果没有遮挡的暴露在沙漠和戈壁上,能把他们活活的晒死。
五万头骆驼,托架上一边一个大木桶。带着食物和水。在团练骑兵的看押下,八万人踏上了漫漫黄沙的路。
他们走的是北路,因为阿拉善地区北部是戈壁,相对好走些,西部和南部、东部都是沙漠。他们走北路,只需要穿过南北向的乌兰布和沙漠就可以了。乌兰布和沙漠。东西狭窄,南北比较长。
头三天还好,他们就是感觉热,身体非常的累。脚踩在软乎乎的沙子上特别不受力,这样行军很疲劳。他们每天都是后半夜起来,走到中午就扎营休息。
焦震很快就被晒的皮肤黢黑起来。他们开始在阳光下爆皮,皮肤被晒伤后,发硬脱落,露出红色的肉来。
他抬头看看像是一团火焰一样的太阳,他感觉这天地就是一个烤炉,他就是一张饼子。正面反面都快烤熟了。
第五天开始,有人走着走着就扑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人会浪费自己有限的水去救他们。要不是被大兵枪毙了几个,他们甚至回去掠夺别人的水。
平时在内地,最不值钱的水,在这里居然比金子还宝贵。
那些死掉的人,很快就被落满了秃鹫。
这些狂暴的暴徒,看着秃鹫把同伴很快就吃的剩了一副骨架,都感觉到后背发寒。
晚上睡觉时,焦震被一声尖叫惊醒了,同一个帐篷的杜小二又蹦又跳的惨叫,原来是因为夜里沙漠特别冷,有一个蝎子钻到他的裤子里去了。
这沙漠里的蝎子毒性居然如此之大,杜小二很快就昏厥了过去。带队的大兵只是留下了一袋干粮和一个水囊。根本没有等他醒来就督促囚犯们出发了。
焦震知道,杜小二也是死囚,他打闷棍抢劫,害了不少的人命,没想到最后逃过法场的一刀之刑,却在这里被销了案子。
只要大队人马一走,秃鹰就会把他吃掉。
十天后,水消耗了大半。大兵们每天只给他们一小杯水,保证他们不会渴死。他们已将嘴干的连干粮都咽不下去了。人人嘴唇干裂,皮肤变得和树皮一样。
他们感觉自己很快就被晒干了。
这些人都是罪犯,是不稳定分子。杨凡需要对他们进行甄别。
所以,不论是前套还是后套,都不适合安置这些人。河套地区,杨凡会招募流民来垦殖。而不会用这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不稳定分子。
杨凡人认为,没有家眷的人不值得信任。因为这是在明末这个乱世。背叛的成本很低。也许就是一碗饭。
皇帝把这些人弄来就是为了把京营抽走。用来堵杨凡的嘴的。
所以杨凡觉得还是把他们先放到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先仔细甄别过后,分区关押为好。没搞清情况,可不能随便使用。
焦震***渴和疲劳折磨的和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的跟着走。他已经绝望了,他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倒毙在这里,然后被秃鹰吃掉。或者被半夜钻进帐篷的蝎子和蛇毒死。
一个月后,这八万多人,死掉了三千多人,终于蓬头垢面的从沙漠和戈壁里走了出来。
焦震双眼无神的走着,忽然听到了巨大的喊声,简直就很山崩地裂一般。然后前面的人,全都疯了一样往前跑。押送的大兵和军官怎么打都没有用。
前方出现了胡杨林,在胡杨林的后面,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湖水。
他们见到巨大的居延海时,集体疯掉了。
这一路上,食物和水十分宝贵,每人只有非常少的量。他们全都口渴的嘴唇都裂开了。他们习惯了,一路上有人走着走着就扑倒在地。
他们没有人去管这些人,眼看着他们被黑压压落下来的乌鸦和秃鹫吃掉。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和很快就会步他们的后尘。
他们心里咒骂着皇帝,不可能给他们一刀,来个痛快,想出这种法子,来虐杀他们。这种每天都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感觉太痛苦了。
此时,他们全都疯狂的跑向湖边,像驴马一样把头埋下去狂饮。跳进湖水扑腾。
他们激动的欢呼,他们不会渴死了。不会热死了,也不会被秃鹫吃掉了。他们终于走出来了。天杀的,这一路简直就是地狱啊。
这些狂徒们嚎啕大哭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失控了。